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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曳地,如自幽暗地面开出纯澈的花。侧颜清冷,在认真做着某件事情的时候仿佛渡着柔和的光。 容翡微眯着眼睛望着她,一时间不知道在想什么。 续接断肢是一场高度精细的手术,曲冰一旦全神贯注,便会自动进入忘我境界。肌理骨骼清晰展现在系统的示意光屏上,灵力凝成的丝线将断口一点点连接。 容翡水盈盈的桃花眼没有落在伤口上,只认真望着近在咫尺的曲冰,将她的轮廓在心里仔细临摹,无心分神。 时间一点点流逝,容翡的心思旖旎是连沉的内心焦灼。他趁曲冰活动手指的间隙,凌肃的面容露出难耐的表情,一声闷哼,嘴角涌出大口鲜血。 被“打扰”的容翡有些茫然地抬起头,他没驱使缚神链与封魔绫啊,连沉吐什么血? 曲冰的身子因为连沉的这声闷哼,僵了好半晌才缓过劲来。 留意到她的变化,容翡再次望向连沉的眼眸里闪过愕然、猜疑、愤怒等神情。故意的!在曲冰为他续接断臂的时候,故意做出此等凄惨哀戚的模样!好让人分心! 曲冰再度俯首,果然手上提速。灵力丝丝缕缕,将手臂缝合如初,除去一圈淡粉色的断口痕迹,竟看不出才受过伤。 容翡满意地活动活动手指,却见曲冰已经去到连沉身边。 怒从心来,他的桃花眼眯成一条窄缝,看起来像是如临大敌的猫,野性、危险。 “吉时将近,夫人,我们去证契台吧!”说着,容翡旁若无人地解开玄袍,露出白皙匀称、修长紧实的身体。 未等他玄袍自腰间落下,连沉温暖干燥的手已经捂上曲冰的眼睛,低头贴着她耳朵轻声道:“师尊,别回头看。”太丑。 曲冰恍惚觉得这情景有些熟悉,流塘村初遇平安时,也是这样。只不过那时候的少年,如今已长成愿意倾尽全力,护她周全的男子。 容翡冷笑着将喜袍披上,与此前的随意懒散不同,他穿戴端正齐整,同第一次见曲冰一样。 这副皮囊已是强弩之末,很快,他将以整个上清门为代价,要挟曲冰为他换上连沉的身体。虽然顶着连沉的脸会让他心生不甘,但假如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相处中,能让曲冰逐渐接受他,也未尝不可以牺牲一下。 “师尊,徒儿现在就带你走。”哪怕拼到气绝,他也绝不允许容翡染指师尊半分。 仿佛会预知,隔着覆在眼睛上的手掌,曲冰握上连沉另一只手,准确阻止他掌心凝出灵力。 她深知,容翡放心她和连沉站在一处,欲对上清门诱敌深入,足以证明已经做好了让她无法离开的准备。 “沉儿,不会有事,相信为师。” 曲冰其实也没万全的把握,不过事到如今,成败全凭天意,她必须迎难而上,沉稳应对。好在只要她发话,连沉多半不会轻举妄动,这才能少受些苦。 檀口微张,玲珑精致,看不到师尊的眼睛,带着几分水润无辜的樱唇蓦地让连沉在这样的时刻,生出非常不合时宜的,吻上去的冲动。 他咽了咽干燥的喉咙,忍了又忍,终于松开手掌低下头。 当真要疯! 容翡已经换好喜袍,并将嫁衣递到曲冰面前,“夫人穿上,想必极好看。” 曲冰没多扭捏,刻意忽略容翡眼神里的真挚,接过嫁衣径直绕到屏风后。 魔焰颤颤巍巍地跳跃,映出透光的屏风后,纤秾合度。 连沉以灵力驱使被容翡扔在地上的玄色长袍覆上屏风,哪怕只是轮廓也足以让他无法冷静,自然更加不能让容翡看到。 容翡眉尾轻挑,有什么是他不能看的? 自屏风后走出的身影长发披散,苍白的脸被红衣衬得瓷白耀目,明明再清冷不过的神情,愣是在嫁衣下显出几分艳丽夺目。 连沉呼吸一滞,手心莫名出汗,半天没能开口。 容翡半眯起眼睛仔细端详,嘴角的笑意快要爬上眼尾眉梢。 “夫人,请!” 寝殿外,大红色喜轿悬空,轿帘上绣着满满金色修竹,轿身足有完整房间大。 两侧魔将整齐列队,手中持着各式乐器,神情肃穆。 曲冰目不斜视,径直掀开轿帘进入坐定。轿身刚起,如清泉的声音幽幽自帘后传来,“我是乐修,用不着他们,撤掉吧。” 容翡一怔,很快笑开,“只怪夫人医术太好,为夫险些忘记,夫人还精通音律。” 连沉忍容翡半句话不离“夫人”二字忍了很久,整个人阴郁得周围温度都要低上几分。 “有劳前任魔尊替本尊做见证,请!” 连沉避开容翡那张让他觉得丑极的脸,紧紧跟在喜轿旁。 很快,魔将被唤离轿队,《星夜无眠》的笛声自喜轿悠悠传出,响彻魔宫上空。 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是前往流塘村的时候,后来的几年时间里,曲冰陆续有吹奏,连沉已经记住每一个音符。他抬起头,天光乍现,晨空无云,熟悉的曲调将忧虑点点吹散。 容翡也不在意曲冰吹奏的是不是喜乐,一切以“夫人”的意愿为准。 证契台形如太极图,白玉栏外,几天时间被挪来漫山翠竹,随风沙沙,声声不绝。闭上眼睛,会有种此地是碧海峰的错觉。 周围十丈距离外,早已乌压压立着数量庞大的魔将。喜轿停在证契台旁,容翡弯腰掀开轿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