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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出门前,穆骁就为顾琳琅披穿好羽缎斗篷,也将小女儿呦呦,穿裹着严严实实的,以防他心尖上的母女二人,受风着凉。而,对那个总设法拆他台的讨嫌“大儿子”,穆骁就丝毫不在意他的冷暖了,只为维持一家四口的假象,令颜慕在旁随走着。 颜慕当下最想做的,是从晋帝的侍从那里,悄悄将母亲的记忆书册取回。但,晋帝非逼着他一起游逛街市,他暂无法去取书,也不敢对此表现地太急。若行事又有差漏,叫晋帝发现,晋帝定会因疑心,打开那书翻看,晋帝一看,这世上唯一能让母亲了解真相、不受晋帝蒙骗的重要物事,恐就要被付之一炬了。 被迫陪游的颜慕,忍着心焦,而身边既有心爱的女子相陪、手里又抱着心爱的女儿的穆骁,则是身心舒畅,兴致颇高。 就如携家带口、采买年货的长安城平民,穆骁一边安逸地走逛着,一边兴致勃勃地采买年货,一条街走下来,不仅买了桃符、春联等过年用物,期间呦呦好奇的小手,指向何物,他就立即买下,给呦呦添了虎头帽、木风车等不少孩童玩意儿。 当呦呦看到甜丝丝的糖人儿,快乐地小手直舞时,宠爱女儿的穆骁,立给她买下一支。琳琅见状拦道:“正长牙呢,少吃些糖为好。” 穆骁看女儿因为吃不到糖,小脸鼓嘟嘟的,樱桃小嘴也开始有瘪翘的趋势了,心软道:“就吃一支,今年的最后一支小糖人”,他笑着说服顾琳琅,“就让呦呦在今年的最后一天,吃得甜甜的吧,甜甜地过年,明年也接着甜甜蜜蜜、开开心心地长大。” 琳琅无奈地看着晋帝喂呦呦糖吃,想晋帝待女儿,确是宠爱极了。只是,他既这么喜爱孩子,为何对自己的另一个孩子,态度那样怪异呢? 不解的琳琅,望向晋帝的另一个孩子,见那男孩,这在辞旧迎新的喜庆佳日,依然凝着眉眼、殊无笑意,感觉自己心里也有些涩涩的,微弯身体,嗓音温柔地问他道:“阿慕想不想吃糖?” 颜慕这年纪,其实不爱吃这过于甜腻的食物,但看母亲似是想买给他吃,他还是立即点了点头。 琳琅精心选了一支锦鲤形状的糖人,含笑拿给颜慕,见这孩子,在轻吮了一口甜糖后,望着她的眸子,浮起笑意,自己也不禁跟着笑意更深。 颜慕这孩子,平常总是不笑,许是因为他父亲,总是偏心女儿而冷待他的缘故吧……琳琅这样想着,问晋帝道:“陛下待阿慕,为何总有些冷淡呢?” 穆骁噎了噎道:“……女孩儿是宝珠,要小心呵护,而男孩是铁石,得淬炼才能成刚,不能太宠惯着,过度宠溺,反是害了他了。” 随扯了个理由后,穆骁还是得对这个总是坑他的“大儿子”,多少表示点关心。他见旁边有个卖小孩衣帽的摊子,随拿起一只风帽,径向颜慕头上扣去道:“这个好,正适合你。” 颜慕心中厌恶,想抬手将这风帽掀了,可见娘亲不仅笑看着他说“戴着吧,天冷”,还上前来,帮他将这风帽扶正戴好,让他双耳双颊不受寒风侵袭,只能暗在心中宽慰自己,这风帽是娘亲的好意,而默默忍戴着,低头吃糖。 甜丝丝的糖香中,“一家四口”继续游逛长街。虽然这家子,内里情况复杂,但在不知情的路人看来,着实是夫妻般配、儿女双全的美满之家。路人这将“一家四口”,歆羡地看在眼里,街畔高楼上,亦有一双眼睛,静默无声地望着。 静默眸光,宛如夜色中沉寂的幽海,而微掀一线垂帘的苍白手指,如海面上,几近于无的淡淡月色。披拂在一家四口身上的冬日日光,似是过于炽烈,纵有厚帘垂隔着,还是令帘后的一袭如雪白衣,形销骨立地越发轻隐,像是要在这光下,不为人知地无声化去了。 “一家四口”,在日暮时回到香雪居,用采买的花灯、桃符、春联等,将香雪居装点地颇为红火后,又在夜幕沉沉时,同坐在花厅内,用起了年夜饭。 除夕有守夜的习俗,但小小的呦呦,如何守得了夜,在吃饱没多久,就靠在穆骁怀中睡着了。穆骁轻手轻脚地送女儿去内室睡,而颜慕见晋帝离开了,自己有机会取回母亲的记忆书了,忙以歇息为由,向母亲请退,去找白日里保管书册的侍从。 因为琳琅先前让素槿回家过年,于是室内除了晋宫侍从外,一下子就只琳琅一人坐着。她默默坐了一会儿,起身离开花厅,在花灯满园的夜景中缓缓走着,并无声地想着心事。 除夕夜,身边有儿有女,还有似是爱过的男子,这样喜庆团圆的氛围,让她感觉,自己好像真的有个家。但,这样想着时,心里头,却还有一块,像是空空的。是因为记忆只是听由别人讲述,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记起,所以即使在这样的团圆佳夜,她还是感觉,心里面空落落的吗? 默默想着的琳琅,渐走到了园中清池旁。冬夜寒冷,池面凝结着一层薄冰,在周围淡淡的光照下,犹如镜面。想着心事的琳琅,望着这面圆镜,渐有些心神飘恍,好像见平静的镜面上,渐渐倒映起绚烂的烟火华彩,缤纷的色彩中,她清纤的倒影之旁,还有一人影站着,他与她并肩而立,轻轻地挽着她的手。 就在琳琅越发心恍,几要向那镜面上的人影,伸出手时,猛有一声“砰”响,令她从迷离的幻想中,忽然清醒过来。幻境消散了,而真有流光溢彩的烟火,不断在夜空中绽放,倒映在如镜的池面上,亦有人影,在这华彩之中,与她并肩而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