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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人间病房里很安静, 连唯一可能制造“噪音”的小宝宝也在他的小床上睡得摊手摊脚, 燕行给妻子倒了杯温开水, 又问她饿不饿:“生得太快了,准备好补充体力的巧克力都没用上。” 从怀孕开始, 两位准爸妈就做足了各项准备工作,譬如说生孩子十分消耗体力, 可以在生产前或者生产时吃块巧克力补充体力。 柳观月躺在病床上,本来正琢磨他说的来自其他星域的事儿, 闻言撇嘴:“哦, 你还嫌我生太快了?你儿子要出来, 我还能把他憋回去?” 心气儿正不顺着呢,还说这话。 燕行低头,伸手指头戳了戳惹完事儿就睡的臭小子。柳观月又有话说了,“你招惹他干什么,没看人睡得正香吗?” 看来这是看他哪哪都不高兴了。燕行叹气,站起身:“要不然,我先出去......” 话还没说完,刚才还看起来很正常, 连知道他是外星人都只是“哦”了一声的女人眼泪就无声无息淌下来了。 燕行脸色都变了,上前一步弯腰把她脸捧着,双手拇指给她擦泪,语气放轻,怕稍微大点声儿都要将人给吹散了似的:“怎么哭了?是害怕我跟孩子?” 地球人总是矛盾的,一边寻找着外星智能生命体的存在,一边又脑补着被外星人侵略迫害。 恋爱期间也陪着妻子看过几部外国人大战外星人英雄片儿的燕行想叹气。 眼泪顺着眼角往耳朵后面淌,枕头都浸湿了。柳观月扁着嘴点头,却并非燕行所以为的那种害怕。 她揪着燕行衣袖,抽抽嗒嗒问:“你会走吗?会回去吗?或者你几十年都不变老,然后等熬死我了你就又跑其他星球跟人结婚生孩子?” 说到回去,燕行恍惚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笑着俯首用唇贴了贴她额头,眉心,眼帘,声音轻若鸿毛:“不会,回不去,也不想回。” 想了想,又说:“我会跟你一起变老,然后一起结束,谁也不丢下谁。” 好一番安抚后,有些情绪化的柳观月才缓过来,事后再回想刚才自己那怪里怪气的情绪,又深觉尴尬到脚趾抠地。 “老公。”被他抱在怀里像哄小孩子一样轻轻晃着,柳观月轻声叫了他一声。 燕行“嗯?”了一声,声音低沉又性感,带着些许放松的慵懒。 “你可以跟我说说,你那个星球,是怎么样的吗?跟地球一样吗?” 柳观月很想了解他出生、成长的地方是怎样的。 燕行停下动作,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悠远道:“那是一个,跟地球完全不一样的地方。在我所知道的历史,以及所经历的近百年里,目之所及,皆是掠夺,对资源,对生命,没有人知道自己的明天会怎样,也没人谈理想,谈抱负......” 他们接受的教育,就是“我要”、“我能”。 你要什么,你能要什么。 听起来好像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柳观月皱眉,听他语气轻浅,仿若局外人的描述,战乱,压榨,胁迫,抉择,都带着一股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沉重。 这就是独属于战争的气息。 不知不觉间,本来真的很认真在听的柳观月缓慢眨动眼帘,一下比一下缓慢艰难,最终,没能抵过这股力量,窝在燕行怀里就沉沉睡去。 燕行垂眸。 哪怕生产再顺利,到底是糟了一番罪,刚从产房出来,此时的柳观月算不得多好看。 孕期略有发福的脸蛋上,还带着油光,舒展的眉毛有几天没刮了,靠近脸蛋,能看见新长出的一小截黑茬。此时窝在他怀里,低着头,双下巴挤出来了不说,嘴巴也嘟了起来。 燕行却看得转不开眼,只觉得心窝里填满了她的体温,暖融融,无法剥离。 眼看某人的异能有往外蔓延的趋势,燕行不得不将绵软好抱的妻子放下。 “你不觉得自己太嚣张了吗?”居高临下看着婴儿床里睡得嘬嘴嘴的小奶娃,燕行一本正经戳他小鼻子:“太嚣张可是会被人套麻袋的。” 睡梦中的小奶娃嘬够了,张开小口秀气地打了个哈欠,顺便吹出个口水泡泡回应郑重其事自说自话的傻爹。 泡泡在碰到鼻头上那只大手指的瞬间,破裂出一朵小小的口水花。 燕行失笑,也不嫌弃,指头顺着他小鼻梁往上,停留在眉心处。比丝线还细柔无数倍的精神触角轻柔探入。 或许是因为还在mama肚子里时就经常接触这股精神力,小宝宝接受得很自然,丝毫抵触反应也没有。 精神触角穿透尚且稚嫩的血管、骨骼、神经,抵达最中心,也是目前地球人类科学家们尚且未能完全探索透彻的大脑神秘区域。 这里是人的意识所在处,也就是人所谓的“灵魂”。 到了最外沿,触角便打着转,一点一点为孩子编织出一层既是禁锢,也是守护的膜网。 第二天柳观月醒来后,好半晌忽然想起,自己居然在听老公说故乡那些事的时候睡着了。 这也太那个了吧! 看见燕行的第一眼,柳观月就脸蛋一皱,弱唧唧道歉:“老公对不起,我昨晚上不知道怎么回事,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怕他心里不舒服,柳观月举手作发誓状:“但是我发誓,我真的听得很投入很认真!” 被妻子眼巴巴撒娇求原谅,燕行心里一乐,不过还是没真让她背锅,而是隔空指了指婴儿床上已经睁开双眼,挥手蹬脚做运动的小奶娃:“我知道,昨晚是那小子搞的鬼,我已经教训过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