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特赦
“烈儿,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都不说?”皇后神色担忧,忽而又一凛,“你们都是怎么当差的,太子病了都不知道请御医的吗?” 太子旁边的侍卫恭身开口,“回皇后娘娘,自从殿下迎接西瑟使臣进宫,就一直神色萎靡,食不知味。殿下只说是过于劳累了,故而不曾请御医。” “都这么久了?”皇后呢喃,忙又转向老者,“御医,依你之见,太子这是所为何故?有无大碍?” 老者拂了一礼,缓缓道:“启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这是中暑前兆,定是太阳底下呆的久了,热气郁结于胸,不得回转所致。” “这样说来,太子的病跟那杯梅花茶无关了吧?”我急愰愰的问,空悬的心一直不曾放下。 说到梅花茶,我眼角瞥见太子身形又一动,似乎还想呕,不禁把头垂的更低。 皇后剜了我一眼,“御医,可是这样?” “也不尽是这样……” “老御医,你可不能冤枉我!”我扁了一张嘴,我的这颗心可是一直担着,到现在还惶恐不安呢。 老者转向太子,“殿下现在可还有觉得不适?” 太子听了,瞌上眼,缓缓吸气,又慢慢吐出,然后才睁开眼,双眉微动,“好像,没有了。” “这是为何?”皇后不得其解。 老者微微含笑,长长拘了一礼,道:“这梅花本就有消热解暑、开郁和中之功效。如今,倒不用再开方子吃药了,只需好好睡上一觉,多喝茶水,就能精神焕发、食甘寝安了。” “果真如此?”皇后眉开眼笑,又问:“那为何会吐泄不止?” “皇上驾到——” 随着一声通报,一袭明黄身影风一样卷进来。 “御医,太子怎样了?” “皇上莫着急。”皇后温婉一笑,“御医刚刚为烈儿诊过了,已无大碍,说是睡上一觉就好了。” “果真这样?”皇上看向老者,喜形于色。 “老臣不敢欺瞒皇上。”老者再度行礼,“太子殿下吐泄不止是因为梅花茶过于冰冻。医学里讲治病吃药需缓,循次渐进,方可而成。经过冰冻的梅花茶寒气过重,与太子殿下体内的热气相冲,太子殿下一时受承不住,所以反应激烈。以修养来讲,这花茶、膳食日常调理更胜于药方医治,只是,太子殿下若再喝梅花茶,需循次渐进,一点一点加冷方可。” “那么太子殿下现在没事了?”我恍惚不敢相信。 “是的。”老者点头。 “没事就好。”皇上喜说,一袭明黄又飘至我眼前,“你就是给太子泡制梅花茶的丫头?” “太子殿下没事了?!!”我茫然抬头,惊愣呆语,继而咧开嘴角,“太子殿下没事了……没事了……呵呜……呜啊……” 太子没事了,我不用担心受怕了,这颗心终于放下了,可是这该死的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皇上奇怪的看着我,“太子都没事了,你还哭什么呀?” “太子殿下没事了……可是太子殿下把我给吓死了,哇啊……他什么时候生病不好,偏偏喝了我的茶就生病……呜呜……害我担心的要死,内疚的要死……呜呜……自己有病也不说,自知身体不适还强喝什么冰茶,害自己受罪,更害我无辜受冤枉……呜呜呜……” 我越说哭的越凶,哭到最后就蹲下去双臂圈着双膝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可就是想哭,满腔的委屈化成眼泪奔涌而出。 “予还以为怎么了呢,原来是吓坏了呀!”皇上的话里有一丝强忍不住的笑意,“快起来吧,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这样哭多丢人啊?” 我一边哭一边争辩:“我也不想哭啊……呜……可,可太子殿下他……他吓死人了……阿离本就胆小……阿离还以为……呜……以为……” “阿离?”是康玄阳紧张担忧的声音,“你,你怎么了?” “阿姐?”康玄枫也跑过来蹲到我旁边,“谁欺负阿姐了?” “没……呜,没有!呜……” 我一边忍住哭泣,一边抬头看康玄枫,刚触到他关心的神色,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够了。”皇后微微震怒,“这样哭闹成何体统?不知的人还以为本宫把你怎么着了呢!” “……”我四处望望,渐渐止住哭泣,这么一大群人在这里看着我,的确是有些难为情。 “你就是尹——沫离?”皇上挑眉相问。 “嗯!”我哽咽着点着。 “大胆贱婢,皇上面前竟敢不用卑称!”皇后端着威仪的架势又来挑我的刺儿,“来人——” 我忍不住颤了一颤。 “皇后,你吓着阿离了!”皇上仍微笑着,向我招手,“抬起头来,给予瞧瞧!” 我抬起泪脸迷蒙的脸,虽然极力忍住了嚎啕大哭,却抑不住哽咽抽噎。 “这相貌,果然与燚meimei有些神似。”却是宝西王妃若有所思的开了口。 我才发现,不知何时,房间里站满了人。 “什么燚meimei?”皇上立时眯起一双冷眸,“你是说——邬罗燚?” “臣妾该死!”宝西王妃慌忙跪地。 “皇上,这婢女该如何处置?”皇后忽然上前,“按说处置婢女不该劳烦皇上,可她却胆大包天,害的太子抱恙。” “皇后严重了。这丫头不是什么婢女,是枫儿房里的人。她本也是好心,是烈儿太过逞强了!” 我感觉到皇上说这话的时候,视线一直在我身上盘绕。 “这……”皇后有些迟疑,“明显纵容,总归不好吧?” “受苦的是烈儿,皇后若执意处置,就交由烈儿吧!” “父皇,母后,”太子静静开口,“既然她是枫弟房里的人,枫弟如今都这般了,就不要再让他难过了吧!” “起来吧!”皇上弯腰扶我,“若真觉得委屈,予让太子给你赔礼,如何?” “不……不……呜——这可不行。”我连连摆手,顺着皇上的手劲站了起来,瞄了一眼愠色的皇后,惶惶道:“太子千金之贵,奴婢却微不足道,况且也是奴婢太鲁莽了,不明状况就胡乱奉茶。” 斜眼瞄了瞄床上安躺的太子,让他给我赔礼道歉?看他那一脸冷然肃杀的样子,估计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不觉得委屈?” “奴婢不敢!”我连忙摇头。“奴婢只是喜极而泣,奴婢多谢太子能够无恙,多谢奴婢还能保住一命!” “哈哈哈,放心吧,你这条小命,可金贵着呢。”皇上爽朗大笑,手指着我,“以后就别奴婢来奴婢去的了,本不是你心甘情愿,予听着也别扭。予今儿就特许你,尊卑无别!” “真的吗?”我破泣而笑,“阿离谢皇上金口玉言,这对阿离来说可是大赦!” “皇上——”皇后惊道,“这可怎么使得?” “无防。”皇上轻语,又笑问:“可还觉得委屈?” “不委屈了。”我连忙擦干净脸上的残泪,一颗心悠悠落地,这一劫总算有惊无险的渡过了。 “父皇为什么对你那么好?” 回程的路上,康玄阳突然开口问。 “我也知不道。”我两手一摊,“他是你父皇,你应该更清楚才对。” “不管怎么样,你以后尽量离他远些。” “为什么?”我好奇。 “没有为什么。”康玄阳话语平静,神色却凝重,一点不像平常嘻嘻哈哈的样子。 “哦,那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说。” “你们为什么都那么纵容我,即使我对你们没有一点恭敬,却似乎没有人特意责怪我?” “你以为呢?”他挑眉反问。 “是因为枫儿吗?”我定住脚步,见识过了皇后的苛刻,才明白他们对我何其的纵容。 “嗯,算你有心。”康玄阳郑重的点头,“康玄枫从小就聪明,学啥都快,更得大师预言,将来会是保佑东康的一名雷霆虎将。父皇一直很疼爱他,对他甚至比对我们这些皇子都器重。如今病不能医治,一直是父皇的心患。” “原来如此!”我似有所悟,止不住叹息,“可惜枫儿变成了现在这样。” 康玄阳忽然凝重了神色,“大师预言:东康边境,非玄枫武将,无以为任。” “那枫儿的病?”如果那个大师真那么神,一定有办法医治康玄枫的吧。 “大师只会闲游,不会治病。”康玄阳明白我的意思,无奈的摇头,“大师说,要等,等一个契机出现。” “什么契机?” “不知!”康玄阳还是摇头,既而认真的盯着我,“但是父皇对你的特别,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为什么呀?”我很好奇,皇上他对我,也没有什么非常特别的啊?就像一位长辈,所有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哪里特别呢? “不知道。”他淡淡扔下这三个字。 “那你知道什么呀?”我没好气到。 “我知道康玄枫今天为什么没有等你!” 我瞪着一双白眼过去。 “哈哈哈……” 笑声带着身影渐渐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