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火 第149节
南烟把脏掉的裙子扔进洗衣机,不成样子的丝袜也整条甩入垃圾桶,双脚踩着马桶边沿儿。 闷热的胸贴摘掉了,她只穿了条内.裤半蹲在上面,盯着眼前一面脱落好几块瓷砖的白墙许久,抽了两根烟,才假装冲了马桶出去。 郑南禾坐在镜前卸妆,听见动静没回头,从镜子中打量她。 南烟随便从衣柜扯了条单薄的背心套在身上,拿水壶去厨房接水。 “烟烟,小徐喝醉了,你没醉吧?”郑南禾迟疑着开口,“你们俩是坐那辆车回来的呀?” 水声潺潺,南烟装作没听见。 接得满到要溢出来了,她才关掉水龙头,却又觉得太多了——就像是自己今晚的情绪——于是又倒出去一些。 去烧水。 郑南禾见她不愿说,多少却是在意那辆车子的。 郑南禾以前跟着各种各样的有钱男人吃香喝辣游山玩水极尽奢侈时,开这种车的男人也不怎么多见。 那个男人还那么年轻。 “他是谁啊,”郑南禾实在忍不住,终是扭头过来,还怕床上睡着的徐宙也听见似的,嘘声嘘气地问南烟,“你俩好过啊?” “没有,你别问了。” 南烟懒得搭理,拿了两只鸡蛋轻巧地在杯子边沿磕碎了,分离开蛋清和蛋黄,又加了点蜂蜜,用水稍微稀释一下,端到徐宙也床头边。 他睡得很沉,脑袋朝向墙的那一侧。 从以前到现在他就没长过几斤rou,郑南禾今晚给他借的那一身燕尾服西装揉皱了,窜到肚脐眼上头去。能见着骨头。 俊秀的眉目紧紧阖,眉心微皱。 不舒服似的。 南烟坐到床边,低头看着他。 郑南禾见她跟哑巴了似的,也不说什么了:“今天你舅舅还问我小徐是不是真的要开那个画廊,我说还是小徐对你太好了,你自己不懂事还不想开——怎么了,我就愿意我们烟烟的画挂着给别人看。” 南烟看着徐宙也睡容若有所思,闻言无奈一笑。 “你也想得太简单了吧。” “怎么简单了?那挂着肯定会有人买的嘛,而且,”郑南禾满脸狡黠的兴奋,“小徐不是认识个挺厉害的搞美术的人么?说是好多画儿什么的,只要他写一篇美术评论说好,或者给人推一推就能卖好多钱吗。” 南烟知道她说的冷嘉绅,心底翻白眼。 “别想了。” “——什么叫别想了?你的画之前不都卖出去一副了?就不能再被人‘慧眼识珠’卖出去第二幅?” 南烟不想再争辩。 郑南禾有时天真得让人无比烦躁——是那种像个长不大的幼稚的孩子,总去设想一些天马行空,不切实际的事情,还跟她讲不通道理。 每到这时候,南烟真的分不清到底谁才是mama,谁才是女儿。 “今天广东那边的人给我打电话了,”郑南禾见南烟不吱声了,冷不丁又冒出了句,“问我回不回去了。” “你都四十六了。” “可我保养的很好啊——”郑南禾给她炫耀自己近来白里愈发透红的脸色,“你看看?” 南烟皱眉:“你别想,你答应我了的。” 前年冬天从北京出走在南方躲了一年多,郑南禾不敢回广东继续做陪有钱男人吃吃喝喝的那种工作。 怕宋明川或者聂超他们再次找到她们。 郑南禾勾搭男人有点手段,又一直注重保养,这么多年赚的钱除了去填宋明川那个深不见底的窟窿,就是用在自己脸上了,南烟几乎一分没花到。 郑南禾年纪这么大也能称得上是那边儿抢手的花儿,还交了几个相好知心的男人,她们在南方的那段时间时不时也有过联系。 但是南烟一直不让她再去做。 郑南禾也答应了她,在北京找一份正经的能糊口的工作,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我觉得,我眼睛应该再去做个提拉——烟烟呀,我之前在北京认识一个大夫,技术很好的,你说我要不要——” “——你找到工作了吗你?”南烟终于忍不住,烦躁地骂道,“你他妈的真要我养你一辈子啊?我和徐宙也自己都没钱了看不到吗?” “……” 郑南禾一惊。 这么多年真的是穷惯了。 南烟有时也想一狠心彻底跟郑南禾断了,反正这个妈从生下她就没管她几年,早就把她甩手扔给舅舅舅妈了。 甩掉她就能甩掉宋明川。 可她就是心太软。舅舅没法切实照拂到,郑南禾就她这么一个亲人了。 宋明川就是一条疯狗,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爆炸的炸.弹。她那次就去俄罗斯那么几天郑南禾就出事了。 她最后连画展都没法看。 她那么想看那次的画展。 “天天打麻将你真好意思你——徐宙也都在找他所有的朋友凑钱帮我开画廊了你知道吗?” “我们一分钱没有,你也一分钱没有,哪里的钱给你整容?” 整容? 这个荒谬的想法一出现,南烟随之在心底冷笑。 ——她要是早有这个意识,干脆早早整个容离郑南禾远远的了,谁也不认识她。 谁也不认识她。 ——可她太穷了。 一直以来都是。入不敷出。 因为没钱才去做职业小三。 因为去做职业小三有了点钱便觉得自己法力无边,才敢去招惹那个男人。 然后呢。 到头来,她还不是一分钱没有? 南烟今晚异常的暴躁,也许是嗓门儿不自觉提高了,声音挺大。 徐宙也这时翻了个身,突然醒了。 灯光悬在头顶,他醉眼惺忪不觉有些刺眼。 眨了眨眼,瞧她满脸怒气冲冲异常暴躁的模样,不禁疑惑地眯眸,酒还没醒透,便伸手去探她脸颊。 “……南烟。” 南烟心下一沉,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 guntang的。 她闭了闭眼,又睁眼看他。 他的手贴在自己面颊。 感受他。 感受着他。 好像才能安心一些。 好像思绪才不那么乱了。 “发什么脾气嘛……”郑南禾嗫嚅了两句,扔下手里的卸妆棉什么的赶紧窜到卫生间洗脸去了。 徐宙也头疼欲裂,突然想起了什么。 又好像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的掌心贴在她脸颊柔软的皮肤。“怎么了,跟阿姨吵架了?” “就一点小事。”她跟随他拥抱她的力道也去回拥他,趴在他前胸,心却依然是乱的。 这么久了。 又乱了。 “别生气了,”他温柔地抚她的头发,安慰她。 她点点头,钻到被窝去,抱住他,“还难受吗。” “……嗯,头疼,”他皱了皱眉,半条手臂也紧紧地拥她——这时的拥抱好像不仅仅是安抚,不仅仅是这段日子以来那种安心的相贴。 成了下意识。 “睡觉吧,”南烟说,“以后别因为我喝酒了。” 徐宙也又嗯一声,笑:“不都是你维护我吗,以后别那么冲动了,怎么跟我以前似的……” 不知是否因为醉意,笑得有些勉强。 “我知道了。”南烟乖巧地应。 郑南禾不知何时把灯关了。 黑暗陡然下沉。 徐宙也又睡了一会儿,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冗长到十分的真实。 良久察觉到身边安宁。 他忽然又睁开眼。 黑暗与他脸对着脸。 突然想起梦中谁在低头亲吻她的一幕。 他好像真的看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