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想喜欢你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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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许飞燕不理解她哥所说的那一切,只知道像雷少这样的人与她不是一个世界的。 他就像是电影里开着车在弯弯绕绕山路上玩漂移的明星,而她,是坐在堂姐家的笨重台式电脑前,看着从网上下载的盗版电影的无名观众。 一年后她去水山市上职高,学校离许超龙工作的地方不过五站公交车距离,第一个周末放假,她去车房找许超龙改善伙食时,没见到那位听闻许久的雷伍,后来第二第三第四次都没有。 倒是因为经常带在学校里练习做的传统小吃去车房,先和其他小工们混熟了。 入秋的那个礼拜学校教做无米粿,许飞燕做多了一些,装在饭盒里带去车房给那些哥哥们当点心。 许是因为她哥提前跟她讲了传说中的小老板今天铁定会来车房,那天的许飞燕有些兴奋,走路没带眼睛,结果一进车房就踩着地上个什么东西,脚打滑,直接往前扑。 手里一整盒韭菜粿子就这么泼洒到别人身上。 女人骤起的尖叫声快要刺穿她耳膜,接着是好多句不堪入耳的脏话,许飞燕被骂得有点懵,眼角瞧见条湿毛巾,没多想就扯过来,想帮那位jiejie擦去皮包上的污渍,嘴里不停胡乱着急地说对不起。 结果自然是越擦越糟糕,许飞燕被对方用力推了一下,接着听到当啷几声,她还没反应过来,余光里已经闪起银光。 她后知后觉地抬起手挡脸,但迟迟没有锥心刺骨的疼痛传来。 许飞燕缓缓睁开眼皮,心里仍有余悸,有些模糊的视线看向把扳手拦在半空的那个男人。 第一眼看到的雷伍好像并没有多帅,逆在淡凉的灯光里看不清五官,只能感觉他的眼神又凶又狠,脸臭得不像话,只冷冷瞥她一眼,许飞燕便像只被花豹逮住的肥兔子,动都不敢动。 等到跑车轰鸣离去,她才脚软摔坐到地上,撞到车门的后腰处开始火辣辣的疼。 本来像白纸一样的青春期,猝不及防地就被谁泼上了色彩明亮的油漆,鲜红如火,烧烫了少女的眼眶和胸膛。 那一双如兽的眼眸轻而易举就撕破了她的世界,深种进脑海里,上课会想到,走路会想到,吃饭会想到,睡觉之前更甚,在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铁架床吱吱呀呀惹得室友出声投诉。 来读职高的姑娘家境都差不多,都是情窦初开的怀春少女,大通铺睡十二人,其中有两三个第一个学期没结束已经与人谈起懵懂恋爱,每晚寝室熄灯后,便是明恋暗恋分享会。 谈恋爱的姑娘说起接吻时有些害羞还有些小自豪,暗恋的则在说起自己钟意的对象谈了女朋友时潸然泪下,许飞燕躺在上铺一直只听不说,她把自己的秘密藏得好密实。 室友奇怪平日多话的她为何在这个时候如此安静,许飞燕咕哝着说自己还没有喜欢的人,接着装睡糊弄过去。 她没时间做不切实际的幻想,深知灰姑娘不过是哄哄小孩的童话故事。 有些暗恋注定没有结果,既然没有结果,那干脆不要说出口,让它成为埋葬在枕头里的一场梦就好了。 她还是会在每个周末都去车房,从秋天到春天,从夏天到冬天,有时能遇上雷伍,大部分时间不能。 每一次听见地面传来轰隆隆雷声,许飞燕的目光已经不由自主飘了出去,瞧瞧那人有没有在红的黄的黑的跑车上走下来。 见不到他时,许飞燕失望,但见到他时,许飞燕多数时间会难受,因为雷伍身边总会站着别的女子。 那个年代好似还没有“渣男”这一词语出现,每次见雷伍身边换了人,许飞燕就会在心里暗骂他花心大萝卜。 在学校做点心时,会把那软趴趴的面团当雷伍的脸,搓圆又摁扁,还会抡起拳头狠砸两拳。 而她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心事,在年长者面前无所遁形。 当时车房里有一位年龄较大的工人,大家称他老猴,有一次老猴吃着她做的萝卜糕,忍不住劝了一句,妹啊,不值得,真的。 许飞燕倔强,脖子绷直得像只骄傲的丑小鸭,回说,值不值得她自己说了算。 毕业前,谈恋爱的室友与劈腿的男朋友纠缠不清,暗恋的室友还陷在沼泽中不愿放过自己。 许飞燕曾天真地以为那破土而出的幼苗很脆弱,只要她想,随时可以掐断苗子。 结果三年过去,那份迷恋终是长成了参天大树。 她还是没有参与寝室熄灯后的聊天,跟室友借了 mp3,一遍遍听着那些好像在诉说自己孤单心事的歌曲,用被子蒙着自己,任由泪水在枕头上洇开一片苦涩的海。 “……我在你的心里,有没有一点特别,就怕你终究没发现,我还在你身边《孤单心事》@蓝又时……” ………… …… 许飞燕睁开眼时眼前一片模糊,泪迷了眼,什么都看不清。 天还没全亮,房间里昏昏沉沉,让她分不清时间和地点,直到听见身旁匀称细长的呼吸声,她才长长吁出一口气。 胸口酸苦得她想呕吐。 疯了吧,是有多久没因为做梦哭醒了? 她吸了吸鼻子,抹去眼角泪花,转侧身,在昏暗中凝视着女儿的脸许久,才起了床。 披了件外套,许飞燕轻轻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平躺在里面的相框。 相框里的黑白相片在昏暗光线里也显得阴沉,她拉起外套袖子,擦了擦覆着相片的那一层薄薄玻璃。 同相片上的男人无声说了句早安,她把相框放回抽屉里,关上。 清晨的空气湿冷刺骨,寒气从脚底向上蔓延,攀着一节节脊椎骨头往上,让人头皮发麻。 许飞燕抱臂哆嗦着,等到水龙头出水变暖和了,才敢拿毛巾去浸湿。 冰箱里的面团二次发酵完成,擀平,切条,面团在热油中炸至金黄,捞起沥去油分。 许飞燕看了看时间,开了豆浆机,先去敲主卧的门,把喜欢赖床的两父子叫醒,再回房间唤醒朵朵。 几人吃完早餐,炸好的油条还剩不少,许飞燕拿了个大塑料袋兜起,准备带去汽修店赏给那几个弟弟。 许超龙开车,先送儿子去幼衔小机构,再送朵朵去幼儿园,两兄妹到汽修店时还不到九点,大铁门已经打开了,昨晚轮值的胡军正在抬起前屋面街的铁卷门。 胡军一头黄毛睡得凌乱变形,运动裤松松垮垮挂在腰间,见许飞燕来了他赶紧扯高了裤腰,把绑带系上。 许飞燕揶揄他:“哇,你今天转性了啊,我们还没来你就已经起床了?” 胡军还没刷牙,用手捂着嘴,眼睛往院子里瞥,小声嘟囔:“被人喊醒了呗……” 门前路边停了辆蓝色助力车,许飞燕看了一眼,收回视线,扬了扬手里的袋子:“这么早就有客人?快去刷牙洗脸,我早上炸了油条。” 许超龙下车才看见手机信息:“哦!不是客人,是伍哥……” 话音未落,雷伍从院子走出来,朝他们扬扬手里的袋子,说话时有白雾从他嘴中冒出:“有炸油条这么巧啊?刚好我买了豆浆。” 第015章 给我个机会好吗? 微笑硬生生僵挂在嘴角,许飞燕想起早上起床时涕泪直流、好丢脸的自己。 许超龙继续说:“啊啊,我昨晚困得忘记跟你说这件事了,伍哥说今天想过海去拜山……” 一把无名火轰的烧起,许飞燕转过头剜她哥一眼,声线拔高,噼里啪啦直念:“哦,你不干脆等到明天再说?拜山不用买纸钱?不用买香烛?不用买生果?两手空空去的吗?” 许超龙憨憨僵在原地,头皮阵阵发麻,他妹发起脾气来真的好凶。 他急忙挤出笑脸道歉:“是我的错!别气!我我我、我现在就去林伯家买纸钱!” “……不用了,我等下去买菜时顺便买。” 许飞燕再瞪他一眼,回过头把塑料袋子递给雷伍:“你吃吧,记得留几根给那几个小孩。” 雷伍接过袋子,把豆浆袋子递给她:“你拿一袋去喝?” “不用,我早上喝了,现在还饱着。” 说完她走向厨房,留两个男人呆站在院子中。 “她怎么了?一大早心情就不好啊?”雷伍献媚不成也不恼,把豆浆袋子丢给许超龙,夹了根油条出来,直接张嘴咬了一口。 在厨房炒菜的许飞燕,抱着女儿笑得恬静的许飞燕,单手转方向盘利落倒车的许飞燕,碎碎念的许飞燕,发脾气的许飞燕,对红底裤的“功能”相当迷信的许飞燕……她的每一个样子,雷伍都觉得有趣。 他在重新认识许飞燕。 “我也不知道,可能昨晚睡得不好?”许超龙指指自己耳朵,声音压低:“这个之后,她时不时会耳鸣失眠。” 一口油条差点哽在喉咙中央,雷伍用力使劲咽下:“……哦。” 自家炸的油条不像外面卖的体积那么大,雷伍没几口就吃完一根,意犹未尽地又取了一根。 许超龙拿了包豆浆,插上吸管喝一口,见雷伍狼吞虎咽的饿鬼样子,眼睛微眯,问:“你没吃早餐?” 雷伍摇头:“本来想去吃碗米粉汤,你一跟我说有炸油条吃,我就直接骑着车过来了。” 他歪了歪脑袋指门外的助力车,颇有感慨:“真是够方便的,扫一下二维码就能把车骑走,摆十年前谁会想到能有这玩意?” 昨天许超龙给他下载 app 时就告诉过他如今可以扫码使用共享助力车,还教他怎么下单叫滴滴。 如今雷伍没车没驾照,单独出门的话只能靠这两样了,许超龙还笑问他,要不要教他怎么用手机搭公交车。 雷伍家楼下就有个助力车停放点,一开始他不知道不同颜色助力车得用不同的 app 扫码,拿着支付宝扫了几辆都不成功。 一个穿校服的少年可能见他可怜,走过来问他用不用帮忙,后来跟他说支付宝只能扫深蓝色的那部,还十分热心地教他如何领减碳骑行优惠券。 最后少年好人不留名地一挥手,说叔叔再见,把雷伍给气笑了。 “……朵朵和浩浩他们叫我叔叔我还能理解,但早上那小孩估计都念高中了,还叫我叔叔,是不是太过分了?我的脸现在看上去有那么老么?”雷伍摸了摸下巴,没留意到许超龙嘴里的吸管被咬得烂融融。 许超龙没用心听雷伍早上的趣闻,他的注意力还停留在雷伍前面一句话上。 终于,趁着四周没人,许超龙压低声音喃喃道:“你的意图未免太过明显了,合着我昨天说的话都白说了……” 雷伍骤然一顿,很快反应过来许超龙说的是什么事。 他斜斜睨许超龙一眼,含着油条的声音囫囵:“你小子别给我装,我算是看出来了,要是真不想我同她接触,昨晚你就不会故意喝酒,让她自己提出送我回家。你不就是想看看她的态度,顺便也探一下我的心思?哦,昨天我没机会说,现在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很认真。” 他把嘴里的香气咽下,再强调一次:“非常认真。” “嚯,真敢说话……要是我那妹夫还在的话,你也要这么认真?”许超龙也斜眼看他。 他察觉到雷伍态度变化,是在昨天说到妹夫蔡景尧几年前去世的时候,在说到那事之前,雷伍问起许飞燕的事还有些收敛,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敢多提。 “要是她过得幸福,我肯定不打扰她。” 雷伍耸肩,一脸死猪不怕烫的赖皮模样:“前提是她得幸福,但凡有一丁点不痛快,我都会试试看。” 许超龙被一口豆浆噎到,猛咳了好多声,呛得眼泪都飚出来。 是了是了,这才是嚣张到不行的雷少爷。 他被雷伍莫名的自信惹笑:“你就这么自信?要是我妹对你没有感觉了呢?” “不讨厌不排斥就行了,其他的慢慢来,不急。”雷伍又掏了一根油条,发现袋子里就剩三根了。 许超龙不客气,也拿了一根油条:“你得要知道,她现在的重心不在这方面上了,或许以前她可以把你放在第一位,但现在,在她心里排第一的,一定是朵朵。” 听到这句,雷伍不再说话了。 胡军从厕所出来,院子里咬着油条的两个男人同时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