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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啼笑皆非:“你可真是胡闹。” 他将半死不活的杜若扶到了一旁坐下,才陪着小江离回了书房温书。 “今日老妖婆给开的书目是……”小江离在乱糟糟的书案上扒拉了半天才找到,“《洗儿》——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 她一脸嫌弃地将书随手丢掉,道:“什么鬼东西啊,‘聪明误一生’?哪个正常人会愿意当傻子?老妖婆真是越来越奇怪了,连这种书都让我背,不看!” 男人静静地跪坐在她身旁,一本不落地翻看着书页,沉默不语。 “我要看《天工巧》,恋爱脑的死鬼老爹留下来的。”小江离虽然嘴上不客气,却在提及江寥时尽是自豪,“要报仇,要成为天偃,让整个江家都为我骄傲。” 男人温柔地凝视着她的侧脸,只觉得坚定而幼稚的小丫头分外讨人喜欢。 “主人,你喜欢我么?” 他轻声问道。 小江离眨了眨眼,甚是诧异:“当然喜欢啊,最欢川穹了。” 她手指中的毛笔转得飞快,眉飞色舞道:“完成一切该做的事之后,我们一起玩遍全天下,玩到哪吃到哪,好不好?” 还是个孩子,根本不明白。 “阿离,我会替你完成一切。” 他无声地喃喃自语。 “不想你做我的主人。” “我想要你……”做我的爱人。 愚者无疑,智者多虑。 第四十二章 宫外的雪下得愈发大了,犹如川穹当年离她而去时那般纷纷扬扬,将整个世界皆染成了一片毫无希望的纯白与死寂。 厮杀声与鲜血的腥甜气息被隔离在宫墙之外,赫氏傀儡们杀戮着自己保护着的人们。 究竟是什么时候,傀儡与活人成了水火不容的仇敌? “你太聪明了,赫临逍。” 江离将狐裘的小帽缓缓地摘了下来,露出了一张精致而苍白的小脸,自下颚以下的脖颈处已然出现了腐烂坏死的皮rou,并显露出了体内血红的肌理。 她本便美得不似活人,如今更是恍若自地狱中爬出的死神。 “你说你喜欢老娘,可我倒是觉得你想要的不是自己的爱人,是为了满足自尊心,证明你不比老爹差,不比活人差。” 赫临逍一把将水清澜甩到了一旁,后者连滚带爬地躲到了柱子后面,哪怕害怕得要死都不愿先行离开—— 她不想做个没用的人。 “我永远都在被人救……” 水清澜瑟瑟发抖,怯懦无比,犹如受了惊的小兔子般,拼命地给自己加油鼓劲,躲在暗处伺机而动,看自己能不能帮到江离和赫敬定。 “我不要当废物,我不要——” 在王府时被哥哥保护,出了什么事都有哥哥担着,无论她犯了什么错、遇到多大的危险,哥哥都会不计一切代价地救她; 在琅城时被大山救,害得他受了那么多的罪、吃了那么多的苦,还让他与江离在某种程度上生分了,隔着一层若有若无、谁都捅不破的纱; 如今在宫内,她又因赫敬定和江离二人的出现才暂时脱离了危险,却也正是如此,置他们两人于更大的危险之中。 那日,那个疯疯癫癫的云游道士说她“注定孤独终老”许是并非玩笑。 她大概真的是个扫把星,无论去哪都会祸害人。 “帝姬殿下,说得好像你很懂我一样。”赫临逍似笑非笑地逼近她,一字一句道:“你不是我,你永远不会明白。” 生来便是傀儡,注定被自己视为家人的偃师所奴役。 向往自由与广阔的天地,却只因偃师不愿直面高位所带来的一切危险,便要代替他成为皇权的奴隶,永远都只能看着四角的天,再没别的景色。 明明是他先出现的,无论是爱上万里霜、还是成为天下间最强的人,他都比江寥先一步,只因自己是傀儡、是工具,便没有选择的余地,被迫服从。 “我也有生命,会哭会笑,也会受伤。” 赫临逍微微睁大了眸子,厉声道:“我不是你们的一条狗,需要时便哄一哄,不需要了便随意丢弃换新的!”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属于上一代与下一代,更属于傀儡与偃师。 赫敬定面不改色地道:“如此便能证明天下偃师皆是忘恩负义之徒么?你杀了所有偃师、可有获得自由与尊严?” 赫临逍猛地愣在原地,竟呆了许久不能回神,唇瓣微微蠕动,然一时无话。 自由……尊严? 他总是口口声声地说自己要自由与尊严,杀了天下偃师也只是替同为傀儡的族人们报仇,逼迫他们亲手杀死自己的主人,更是为了让同类们认清偃师的本性。 那些高高在上的偃师们,被自己的“工具”一刀一刀剁碎的感觉如何? 惊恐的眼神,和畏惧的求饶,无一不像昔日他们对着自己的主人,惊惧而害怕地祈求着不要丢下自己。 ——我可以做的更好,哪怕献出自己的一切乃至于生命! ——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赫临逍竟温柔地笑了,声色也柔和,他近乎贪婪地捧着江离的脸,一寸也不放过地用目光描摹着她的一切。 “寥少爷和万里的血脉……大哥和霜儿的孩子……” 眉眼像娘,鼻子和嘴唇像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