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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氏满心还要梳理那些家务,也无心留她。 待姜红菱出去,苏氏又同顾婉说起家务琐碎,顾婉听她说的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总没个章法,便说道:“这些日子,我瞧着嫂子倒是很有心计,凡事都想的清楚明白。母亲既然理不清这些事,何妨请嫂子一起商议呢?她的主意,总是不错的。” 苏氏却不甚乐意,她被李姨娘压了这些年,好容易才拿回权柄,正要一逞当家太太的威风,哪里又肯再去听别人的意思,倒叫人觉得李姨娘行的,她便行不得。何况姜红菱还是她的儿媳,这做婆婆的脸更是拉不下来。 她瞥了女儿一眼,说道:“你嫂子是有主见,到底年轻,又不知家里的事,问她不是瞎问么?你也别在这儿晃了,明儿要出门子,快回去收拾去。免得见了外人,嘴乌眉黑的,像烧糊了的卷子似的。” 姜红菱打从馨兰苑出来,如素跟在其后,不觉说道:“奶奶,太太往日瞧着倒也是个柔和的性子,今儿竟也弄起性来了。”姜红菱轻轻一笑,她当然明白苏氏心中所想,也乐得让她折腾。待到了不行的时候,她自然会出来收拾烂摊子。也必得如此,苏氏才会明白,离了她姜红菱,她是什么也做不了的。 她没接这话,只是淡淡说道:“那个孩子,看着倒是机灵得紧呢。言谈举止,在同岁孩子里,都是出类拔萃的,将来必定是有大出息的。”说着,忽然点头叹息道:“太太果然短视,俗语说得好,莫欺少年穷啊。” 主仆两个,一路无话,走回了洞幽居。 回到房中,一切如常,如锦上来回话道:“奶奶出去后,西府那边打发人来,送来半斤的茶叶,两匹雨过天青色香云纱,两匹月白色缂丝湖州绸缎,一对湖笔。” 姜红菱才进屋中,已然见到炕桌上堆着许多物事,听了如锦的话更觉纳罕。 那两匹香云纱倒还罢了,这缂丝绸缎却是极其难得。缂丝乃是织工绝技,以能描摹名人书画著称,又因工艺精良细致,往往胜过原作。以此法织出来的布匹绸缎,花卉鸟雀,无不栩栩如生,犹如雕琢镂刻。此技难得,以往只供奉于皇室。本朝律法渐宽,民间亦有匠人能做。湖州那边,便有那么几家织坊,专织此物。缂丝与顾渚紫笋,同属湖州的两大名产,有一两茶叶一两银子,一寸缂丝一寸金的说法。她不过是才过门的新妇,又是个寡妇,西府那边便是送些亲戚人情,也该寥寥敷衍,怎么竟会送来这么贵重的东西? 何况,这绸缎上镂刻的,还是寒梅凌霜图。梅花,是她最喜爱的花卉。 姜红菱纤手轻抚绸缎,心念一动,问道:“那茶叶是什么?”如锦回道:“是顾渚紫笋。” 第27章 姜红菱心中更是疑惑, 但听如锦又说道:“送东西来的人说,是西府那边的二爷, 出外游学了一趟, 回来带得许多土产,分送了家中的几房主子。侯府这边上下几房都得了, 这份便是奶奶的。” 姜红菱斜身坐在炕上,看着桌上的布匹发怔。顾思杳若是生性纨绔, 出手豪阔倒也罢了。然而印象里, 他虽不是什么小气之人,但也并非是会大手大脚扔银子的。何况, 西府那边的情形, 她也略微知道一些。如今掌家的程氏是二老爷的续弦, 顾思杳同这位继母相处的也并不愉快。程氏握着家财大权, 又怎会给他许多银子使用?西府那边的家计,还尚且不如侯府呢。 再则,梅花缂丝绸缎, 顾渚紫笋茶芽,皆是她心头所好。一样还可说是巧合,两样都是,不得不令她多想几分。这份礼, 怎样看都不像是随意选出来的。 然而, 她才过门两月有余,品味喜好除却身畔这两个陪嫁丫鬟,旁人是一无所知, 她也从未对人提起过。若说顾思杳是蓄意为之,那他又是从何处打探得知的? 正当此时,如锦自顾自说道:“这次送来的东西好,颜色清淡,正好奶奶穿。香云纱裁裙子也好,做褙子也好。这两匹绸缎,做袄做裙子也都好看。奶奶又素来喜欢这么个花样儿。” 姜红菱听了她这话,心念微动,不禁看了如锦与如素两个一眼,却见这两个丫头眼神明澈,毫无半分闪躲之态。这两个丫头都是上一世跟了她一辈子的人,忠心可鉴,她是从不疑心的。只是,也难保她们才来顾家,跟人说话一时说漏了嘴,也不无可能。 想到此节,姜红菱状似无意的问道:“近来,可有什么人同你们问起我来么?” 这两个丫头听了问话,面面相觑。如素便说道:“并没有,只是前儿我往厨房去时,碰上菡萏居的柳枝。她拉着我问了两句,我心里想着咱们同菡萏居又没什么往来,她问这些做什么,便敷衍了两句,旁的再没了。”如锦亦摇头道:“没有什么人问。” 姜红菱当然信这两个丫头不会说谎,那么顾思杳又是从何处知道她的喜好的? 姜红菱出了一会儿神,便向如素吩咐道:“可知道各房里得的都是些什么?”如素摇头道:“这个并没有问。”姜红菱便道:“去打听打听。”如素点头,转身出门去了。 如锦便问:“奶奶,这些东西怎生处置?”姜红菱说道:“先收起来,记在账上,暂且不要动它。”如锦会意,这些事情在家中都是做熟了的,不必另外吩咐,便将这些布匹茶叶都收在了一口带锁的四角包铜红木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