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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豆蔻吃着吃着,望着窗边像想到什么似的,满眼落寞,就连手边吃糕的动作也缓慢了下来。 “偏院里那棵梓树大约已经花絮漫天了吧?”她像梦呓般低吟了这一句后,就又乖巧地低头吃糕了。 谢元祐却听到了,也听懂了。 豆蔻自幼被关在一座遮天蔽日的荒凉冷宫里长大,尽管到现在为止,也都是被困住的时间多。别的公主虽说也被困在宫里,但她们到底也能隔三岔五参加宫里的宴会,窜别的宫门,能和别的小姐妹说话玩耍,等万寿节或是千秋节的时候还能有机会出宫去,到外面看民众潮涌跪拜的盛景。 但豆蔻有什么?她只能日复一日被自己兄长收在这座相比而言小得可怜的东宫里罢了。就连将头探出东宫门口,都得战战兢兢地害怕会否有人如册封大典当天一样,提着刀来割掉她的头。 而现在,就只剩下床榻边这一角小小的地方了,偏院飘飞的花絮对她而言也只能是奢侈了。 谢元祐忍不住,唰一声站了起来,转身往屋外大步走去,头也不回。 “欸!哥哥...”豆蔻搁下了手边吃至一半的糕,有些错愕本能探出手去想拉住哥哥离开的衣角,却听脚下响声,哥哥背影远离... 她无奈地低头,拽拉了一下脚边的铁索,反反复复听着哐啷声从脚边发出,叹息苦笑。 她是不是...会被这么圈地困到老去? 等谢元祐领着一大群匠人进来时,发现屋里飞进了一只蝴蝶,豆蔻正蹲在踏脚边同蝴蝶玩得高兴呢。 蝴蝶一下飞起,走了,豆蔻失望地望着蝴蝶远离的方向,美眸黯然,却猝不及防撞进了哥哥英挺伟岸的身姿,樱唇又张扬起来。 “把这里,到这里这个部分都拆掉。”哥哥往她手心里塞了一小把,刚从偏院梓树旁连着枝的樱桃果树前摘的果子,然后就忙着安排那些匠人的工作了。 豆蔻瞪着杏儿眼,一边在口腔中将樱桃果咬得甜汁飞溅,一边惊讶地看着哥哥的指挥。 哥哥难道是想拆掉她的寝屋,让她露宿不成? 后来她看着自己原本砖墙青瓦的寝屋,如今一大半间屋子从墙壁到屋顶都成了剔透入光的琉璃时,她望着那些溢光流彩的琉璃,还是禁不住惊叹。 “哥哥,这么多的琉璃...你用来给我盖房子啊??”豆蔻已经惊得嘴巴闭不拢了。 不止是豆蔻,身边的宫人都不禁暗自喟叹,琉璃从柏来国进贡而来,一块砖头那么大的就值百金了,砌满一间屋子,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而且,太子殿下向来就不是奢侈的人,东宫里一切吃穿用度向来都比较朴实的。太子自己的寝宫前段时间殿前的瓦漏了,还顾不及让人去修呢。 夜里豆蔻拖着铁锁链,端着切好的甜西瓜坐在踏脚边,抬头看了看床罩以上,头顶漫天璀璨的星星。 在半透的琉璃下折射出极其诡异美艳的光,她又侧头望了望边上坐在小杌子上陪她吃西瓜的哥哥。 “哥哥...这儿花了多少钱啊?我不会害你被人参奏昏庸奢侈吧?”豆蔻咽着喉咙里流淌的甜汁,小心翼翼地问。 谢元祐面无表情地接过meimei给他递来的西瓜,赏玩似的看着殷红的瓜rou,道:“反正没花自己的钱,是我给大梁与柏来国谈拢了一条通商互相生财的大计,他们给送来的。” 豆蔻默了默,低头啃瓜没有再问。虽然她不在商讨的现场,但她似乎也看到了哥哥如何面无表情步步紧逼,逼得那些柏来人割rou大出血,最后还得给大梁的太子送了那么多价值连城的琉璃。 不过反正对他们大梁而言是好事,哥哥惯会采取一石几了的手段,小时候被他逼着念书的豆蔻深有体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被锁在这里,哥哥怕她难过的缘故,现在哥哥每日下了朝回来、午膳晚膳的时候,都会像以前一样过来陪她、看她。 豆蔻有时候觉得,如今的她虽然被锁着寸步难移,但白日里被一片琉璃光簇拥着,夜里又有一片星光想用入眠,哥哥也时常陪着她,她觉得比以前要快乐多了。 这天哥哥照常穿好了朝服先过来这边看一看她再去上朝。 而这些日子豆蔻早上都会醒来得格外早,掀了床帘,冒出头颅就看见哥哥一身英武的着装踩着朝靴在一片混沌不清的星光中朝她走来。 “要去了吗?”豆蔻还懒懒地趴在床畔,惺忪着眼不愿起来。 哥哥今天逗留的时间格外久,离去前还破天荒拉了拉她的手,用温柔而有力量的力度捏了捏她的手心,道:“哥哥会...让你自由的。” 豆蔻翻了翻身,笑着胡乱点了点头。 她以为哥哥说的自由,又是之前说的,让她簇拥日光自由、星光自由,又或者是将树木什么栽进屋里,让她实现绿荫自由之类的,所以也没将其放在心上。 可到了平日下朝的时间也不见哥哥回来,豆蔻就这么昂着头拽着哗啦啦响的铁索,探望屋外瞧。 结果就看见蕴儿跑得不要命似的从廊道那边跑来,甚至跑掉了一只鞋也来不及回去捡。 “公主!!”蕴儿踉踉跄跄地来到她跟前。 “怎么啦?”豆蔻有些失笑,是哪位曾经心仪她的公子又娶亲了吗? “公主...公主...大事情了!”蕴儿咽了咽沫继续道:“太子殿下他...太子殿下他要被皇上逼着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