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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会见到新帝陈贯,俞峻他并不意外。 早在上京前,或者说在布政衙门里拿出那柄尚方宝剑起,他就做好了这个准备。 可是新帝陈贯这个时候却不大高兴。 俞峻这一跪,跪得他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面前的男人和从前比,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清瘦了些,轮廓也更加深邃了。也不再是那白袜黑履,红罗上衣、下裳和蔽膝,锦鸡补子的正二品的打扮。 从前那个俞峻常安安静静坐在官署,脾气好性子淡,鲜少责备属下,上朝时说的话也不多,不出风头,如海般深静,是种温和的威严。 如今的俞峻却是青色直身,乌发拢在脑后,灰扑扑的长靴,除了那双依然剪剪霜风的静冷的眼,低调得几乎丢到人群里就找不出来。 他受了很多委屈,吃了很多苦。新帝强笑道:“你、你,快起来说话。” 俞峻说:“礼不可废。” 新帝心里那叫一个难受,不高兴地拉下了一张脸道:“你这是何必,你我之间还计较这个不成?” 第84章 俞峻站起了身,脸上终于露出了个笑容,很淡,有点儿苦涩,但更多的却是无奈。 “如今不比以前了。” 新帝闻言,似有感触般地也叹了口气。 他们二人说话的时候,众人一个个都是懵的,张幼双也是懵的。 天知道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皇帝,活的那种! 虽说她自称是社会主义接班人,但冷不防看到这封建社会的头头,说不局促那也是假的。 不过这位皇帝,却是一副很和蔼的样子,她还以为他顶多就是朝中什么几品的大员呢。更没想到新帝和俞峻说了两句之后,就把话题主动转移到了她和张衍身上。 皇帝冲她微微一笑,说道:“危甫,你娶了个好妻子,养了个好儿子。” 于是,俞峻那双沉静乌黑的眼也跟着落在了她身上,目色如碧海漾漾般,波涛柔软,一下子就温和了下来。 “是我之幸。” 张幼双耳根子忽然有点儿发热,忍不住低下了头。 新帝看在眼里,觉得逗乐,想笑,但也觉得现在不是时候,只好硬生生地憋住了。 又笑着看向了面前那跪倒的十多个少年,“这都是你的学生?” 祝保才,王希礼,孟敬仲等十多个少年们,都呆滞无措地抬起小脸看。 就连出生高门,见识一向最大的王希礼也是吓得脸色白了一层,他见识再大,能见到的顶了天了也不过是一方大员,什么时候见过皇帝! 至于祝保才则更加可怜无助了,茫然地睁着眼珠子,整个人都是木的。 ……天知道跟随婶子念书之后他都经历了什么。 此时此刻,祝保才满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在回荡“他出息了,他竟然见到皇帝了。他娘知道肯定要疯了”。 张衍神情也略有些呆滞。 ……他刚刚竟然叫了圣上陈伯伯。 俞峻转过头,循着新帝的目光,淡淡地打量了这一圈弱小可怜无助的学生们,平静地说:“不止是我的学生,更是我妻张先生的学生。” 新帝愣了愣,吃了一惊,“你妻的学生?” 俞峻见皇帝茫然,便将来龙去脉沉声解释了一遍。 新帝这才恍然,看着张幼双又多了几分好奇,笑眯眯道:“未曾想,你这夫人还是个才女。” 张幼双耳根子更热了,有些囧慌忙摆摆手说:“……陛下过奖了。” 她留意到俞峻介绍她的时候,似乎没说更通俗的“贱内”、“内子”一类的称呼,只以“我妻张先生”相称,这让张幼双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俞峻的目光转到了她身上,“有时候,她可以为吾师。” 张幼双尴尬得脚趾扣地,她都不知道俞峻眼里她竟然逼格这么高。 新帝听着更觉得新鲜了。俞峻这性子他还能不知道么,他鲜少夸人,或者说鲜少主动夸人,对张幼双更加好奇了,不过这毕竟是别人的媳妇嘛,他就算再好奇也不能表现得太过热切。 于是,新帝看向了陆承望,笑着说:“嗯,你认得我?你是哪个衙门里的?” 陆承望刚刚也是懵的,又惊又懵,但这个时候也已调整了回来,温和地笑着说:“回陛下的话,臣是太常寺的,这是内子。” 田翩翩也跟着陆承望行了一礼,她心里这个时候是乱的,脑子里乱哄哄,惧得攥紧了拳头,不敢多看新帝一眼,这个时候,她竟然不自觉地看了张幼双一眼!! 张幼双愣了愣,没想到田翩翩没有向陆承望寻求安慰,竟然向她寻求安慰。 于是,张幼双朝她笑了一下。 看到小姐妹,田翩翩这才好像略微安了心,也朝她露出了个笑。 新帝笑了笑,向张衍招招手,很亲昵地说:“这是衍儿吧?衍儿,来,到你陈伯伯这儿来。” “还有你们,”新帝笑眯眯地看着面前这些青涩无措的小年轻们,“你们大家都过来。” “站过来。” 众人束手束脚无措地在新帝面前站了一排。 这一排少年,一个个都是俊杰,神采俊秀,容貌整齐,看得新帝陈贯是赏心悦目。 “你们年纪多大了,不要急,一个个说。” 张衍、孟敬仲几个这个时候也渐渐地找回了理智,定了定心神,冷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