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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就是宁婕妤要照顾五皇子,也在这里。 另还有,几位皇子妃陪伴着皇子、大公主与驸马并肩。薛雰薛霏倒是都留在坤宁宫中的,所以硬要说是有什么分配规则,也还是只能说凭借的是“圣心”罢了。 主桌,沈尧已经被人灌过一轮酒了。 如今见了真章才知道,往年那几位殿下是真的小儿科——眼前的这些大人们劝起酒来,简直可以说是舌灿莲花······ 只可惜今日他正是主角···几位殿下都只能遥遥坐在他身后了,故而众人劝酒也是捧他,要是一力地躲,那可就是不识抬举了。 沈尧虚眯起一双带上了醉意的桃花眼,远远地搂了一眼如坐针毡的王选,心里十分地同情他,却是爱莫能助。 而身在此中他也终于理解了王选的话——短短三年,这样的场面竟然真的让他不习惯了起来。 这些虚头巴脑的客套,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带着目的,都需要揣摩,每个人都是一肚子的弯弯绕,而他也不能免俗,也只能跟着大家一起绕,你来我往,见招拆招。 一个个都是人jingzi。任沈尧细看再细看,不错眼地盯着,也只能在他们的脸上见到真诚,一个个比他老子还欣慰,比他自己还高兴。 可沈尧却只觉得他们面目可憎,只想现在、立刻,拂袖而去,转身,出了这神霄殿,再出了这九重宫阙——振臂一呼,策马扬鞭,往西南去,往战场上杀敌去! 兵部侍郎左思蔚多半也已经醉了,一把搂住了沈尧的肩膀,胡乱拍了拍道:“老弟啊!当哥哥的心里高兴啊!真的······今儿我,我是真高兴!你,你小子没丢你爹的人,好样儿的!来,跟哥哥喝一杯,敬你沈家一门英烈,三代忠臣!”说着竟果然双眼隐隐含泪。 假。 沈尧被他说得红了眼眶,一副心里激动但说不出话的样子,仰脖喝了一杯。 假。 其余人见二人投契不甘示弱,也你一眼我一语地热闹起来,端的是亲如一家。 假,假,假! 什么是真的,军营中经常捉对儿搏斗,朱彪那狗东西摔跤赢过了他指着他哈哈大笑,说“沈三,你小子把将军让给老子当算了!” 这是真的。 ——我见过真的,才知道假的能让人这么恶心。 第42章 出奇 还没完,那左思蔚显然是还想…… 还没完,那左思蔚显然是还想再说什么的···因醉酒而上了脸,通红着一张大方脸,又想嚷嚷,刚说了个“不”字,却忽然神色一变,像是被人卡了脖子似的,一下哑火了。 甚至,眼中浮现出了一丝清明,忙不迭松开了沈尧,急忙忙整了整衣服,坐直了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沈尧见状心中激跳似有所感,下意识地回了头。 ——其实在这一瞬间不只是左思蔚,殿中大部分的人,或是恰好看见或是余光瞥见或是被人使了眼色,看到明安公主的一瞬间,都下意识地坐端正了些。 这当然不是因为她是位美丽的女子,即使她的美丽的确让人心惊魄动。 但究其原因,说来话长······ 那时,后妃文氏“胭脂轻”的言语过失之事平息不久后,也是一次宫宴,还不是小事,是三月的圣寿。 薛雯祝酒后被留在了皇上身边,周连亲自给她搬了个座儿,皇上也是时不时垂问,以示其圣宠, 这位殿下闲坐了片刻,忽然低头轻笑了一声,虽说动静不大,但离得那样近,皇上自然注意到了。 因只她不是无的放矢的莽撞之人,定是故意笑给自己看的,便好奇地问她笑什么,薛雯掩口乐了半天,才轻咳了一声,仍然含着隐隐约约的笑意道:“禀父皇,也没什么···儿臣是在笑——前段时间众位大人一个个义愤填膺的,纷纷都说什么,后妃跋扈不知温良谦恭,不懂礼数不知仪态,还有上书建言要重开内训司的······如今儿臣在这儿看着,众位大人一个个放浪形骸东倒西歪,也没见到什么君子之仪嘛?可见,是严以待人,宽以律己罢了,只是可惜,却没有一个外训司呢。” 说着,似乎没意识到自己放了多么大的一个雷,又一脸天真地笑了起来,面对着鸦雀无声的一座大殿,竟也是丝毫不见胆怯退缩之意。 而众臣怎么也想不到,神色难辨的皇上,当下却是神清气爽,大感欣慰······ ——薛雯当然不是真的胆子大到肆意妄为,在揣测圣意这件事上,她还是很有自信的。 “胭脂轻”这件由皇上一手炮制的事端,发展到后来,却是有一些超出他的掌控了。 没办法,就是有那么一些愣头青,不知道点到为止的道理,眼见着摸准了皇上的意思就闷头冲锋陷阵敢当马前卒,一不小心,却是又冲得太快太猛了······ 到后来,皇上已经被搞得很不悦了。 这些人顺着皇上划下的道道儿,措辞却是越发的过分,好像他的后宫都是一群母夜叉一样——再如何有喜恶,那也都是他的妻妾,一国之君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怎能不窝火? 偏偏却无从发泄——他定下的基调,他撒开的口子,焉能再他来狼狈叫停,朝令夕改? 好在,他这不是还有个好女儿呢么? 一片静谧中,众人一时拿不定主意,故而察言观色,都在等一个出头鸟摸路,上首的皇上却忽然朗声大笑,指着薛雯摇了摇头,宠溺地假意骂道:“你这个促狭鬼!都是朕惯得你没样子了,还不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