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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房门的尤慎止不住诧异,目光在治鸟、画像与床之间来来回回扫着,一边想着要如何合理地将这人留下来一边惶恐。 惶恐他一直以来隐瞒于心的选择被师兄发现。 “恭喜,”治鸟回过身,似乎对这间专门为他打造的密室没有丝毫动容,“听说你的画拿了第一,而且好评如潮。” “都是师兄的指导。” 不行呀,为什么总是这样光风霁月的样子? 反衬他如此卑劣。 尤慎一点儿也不想看他意密体疏的样子,却也更不是现在这样,就连密切的情意都不在了,疏离地比他最极端的想象里还要冷漠。 那一瞬间他终于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究竟在恐惧什么,他最怕的,是这人再也不愿意同自己暧昧,哪怕那些暧昧让他摇摆不定、恍惚不安。 “那也是时候清醒了。” 他知道了。 尤慎绝望地想着,仅从一句话里就读懂了治鸟的意思。 从来看透不说破,是给他留几分薄面,更或者,也有帮他完成这幅艳绝画作的意思。他竟然忘记了,师兄是那样温柔透骨的人。 那些浮游脑海中的痴狂妄想一瞬间凉个彻底,他仿佛陷在一场漫长幻梦中,被幻觉牵引着一切渴望与热忱,自编自导一场求而不得的戏码,强行牵着治鸟一起,如同堕落在花蜜中再也爬不出去的小虫。 如今幻觉散尽,他再也没有任何借口与治鸟交往了。 尤慎忍不住看向盖在被子下沉重的锁链,被那个浸满狠戾念头的自己惊吓到: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他怎么会想用这样的方式? 神情变得张皇失措,张开口不知道如何向治鸟解释,解释他狰狞的痴心妄想。 竟然愿意陪着他演完这场癫倒梦戏,师兄对他已然是仁至义尽。 [我看他不像是你说的那般清醒冷漠的人。] [他只是清醒地放纵自己沉迷罢了。] 一如他所说的:尤慎真得太想画好他了。 想画他骨子里的糜艳多情,不惜抛下一切理智去追逐治鸟,狂热地宛如世上最极端的爱意。 莫要信,倘若信了,那他要的就不是“治鸟”了。 这个被安排在原剧本里的配角,才是比助理还要精明的狠角色呢~ 假装自己是一个用情至深的可怜爱人,悲剧般地爱上一个绝色名伶,为他付出一切,就连善良的品质都被摧毁得一无所剩。 近乎疯魔地绘制他的画像,不是出于“爱”,是“梦”。 治鸟于他,就是他自己为自己编织的“春香噩梦”。 尤慎只是需要一个像治鸟这样的人,陪他演戏,让他体味这种沉迷,内心却无比清醒:只有真正陷进去,才能画出最惊艳世人的作品。 系统觉得自己若是像人一样会呼吸,必定要先倒吸一口凉气:它哪里想得到,原以为最放心的竟然才是最难的,当真是画骨画皮难画心呐~ 此刻终于梦醒,隔着那张画看治鸟,一直强压着保持冷静的心脏,骤然火热地跳动起来。 午夜十二点,脱下梦里的水晶鞋,来彻底地落入名为“治鸟”的乐园中吧~ 然后永恒沉没,清醒知晓同一具身体的不同。 这才是可怜的悲剧爱人,沦陷的同时,也是碧落黄泉皆不见。 第13章 画骨画皮难画心(外) 有这样一个画师,他的作品涉猎范围极广,最擅长捕捉事物下动态的灵魂,展翅雄鹰的枭戾、林中山雀的灵动、房舍一角的玄寂……有形无形、是动是静,但凡由他绘制,有如马良笔相助,神乎其神,似乎下一秒便见了真的。 更传奇的是,这位画师除了是个有名的艺术家,还是一位相当了得的企业家,浪漫与现实在他身上完美融合,人又文雅英俊,如芝兰玉树,不知道有多少年轻人将他视作完美爱人,畅想着能够与他结下良缘。 然而提到他的私生活,就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这位先生称得上是一生未曾婚娶,据他本人所说,他有过一个爱人,后来爱人离去,缱绻的心思也随之一同离去。 深情又专一,不知感动了多少人。 于是有人深挖,却发现绵绵情意下叫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说什么大众情人,这人就是个骗子!” “深情都是装的,也就小姑娘才信~” “你们有什么证据,这么诋毁尤先生?” 如上争辩,在涉及尤慎的板块下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然而每一次争论最后都会以“正主要不是不心虚怎么可能都不出来解释”和“人家私生活凭什么跟你解释”作为结尾落下帷幕。 其实这一切争论都源自他成名的第一幅作品,一幅惊艳众人的美人画像,甚至连画像上那人究竟是谁都没有定论,一切都像是个谜,可这些谜,却实实在在地成就了他。 可以说,尤慎在绘画上的一切成就都是被这一幅画赋予的,其他什么山水花石、鱼虫鸟兽,是个画家都会,不过是细腻与画风的差别罢了,然而这幅画不一样。 一个不应该存在的人。 这是业界对那幅画的评价。 就连尤慎本人也说过,这幅画是他绘画生涯的开始,恐怕也是他的巅峰。 所有人都说他“创造”出了一个只应天上有、人间不得见的绝色佳人。然而尤慎,这个创作者,却固执地认为这个人是存在的,他见过,他们曾经有过一段露水情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