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是,郡王。” 闻胤瑾走到院中时,他的脚步驻足了一下。 他抬头看着头顶郁郁葱葱的石榴树,恍惚记起他母亲还在这府内时,他们相依为命,相互扶持. 那是他幼年时,唯一带有温度的回忆。 如此家庭,如此婆母,也难怪父亲死后,母亲不再愿住在府中,带着舅家一票人过来商议改嫁,再不要他。 想至此,闻胤瑾眼底滑过一丝失落,又迅速坚硬起来。 无论曾经他和母亲相依为命了多久,但她已改嫁为柳夫人,有了其他血脉,那她就已不再是他完整的母亲。 但是,他的黛娇将会是永远属于自己。 他的算学很好,孰轻孰重,他一向分得清楚。 闻胤瑾又重新抬眼看了眼头顶上的圆月,便抿起唇瓣,大踏步离开。 * 次日,皇宫,慈和殿。 一位神态雍容的老妇人倚在贵妃塌上,她轻捋着怀中同样慵懒的雪白猫咪,一边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一边听着身前的小太监讲说着最近京城的新鲜事。 太后整日悠闲地呆在慈和殿中,并无太多事情可以打发。 宫务有继后把着,不用她cao心,皇位被养子坐着,母子之间关系融洽,小日子过得别提多逍遥。 乾泰帝为防太后无事可做,还让苏万全麾下的一位机灵小子,每日往宫外的茶肆饭庄多跑几趟,听得如今京城各家的风.流韵事,奇闻八卦,给自家母后解闷。 不得不说,在有了这项新消遣后,太后果真让他去陪下棋的时间就少了。 而此刻,慈和殿中,太后则正听着京城最年轻郡王——瑾郡王的八卦。 要说这个瑾郡王,太后自然是了解的,更甚至,就连他的爵位到底是怎样来的,她都是一清二楚。 大晋人皆知,乾泰帝并非太后亲子,而是她抱养而来的。 他的生母本是柳家一位庶女,因为生的貌美,被家人送入宫中。 原本这位柳贵人进入宫中后的日子过得还算可以,不仅略得盛宠,而且,还在少有的几次侍寝后,幸运地怀了龙胎,有了身孕。 却不知,她的娘家柳家蛇心不足,听闻她如此轻易便能获得圣宠,便起了心思,想要将家中嫡女送入宫中。 至于送入宫中的方法,便是想踏着她的尸身,打着进去帮她抚养她腹内那不知是男是女的婴孩。 然后就在他们的谋划下,柳贵人艰难产子,更直至最后,她为了不让孩子背负克母的名声,顽强地硬是挺了三日,才终于咽气,撒手人寰。 此事的背后因由,是由先皇与太后一起查的。 而最后的结果,却让两人都难以置信。 在他们看来,留下柳贵人难道不是对柳家更好?!何至于出此昏招?! 随后深入调查后却发现,在柳贵人入宫后不久,柳家主母为女儿不平,出于嫉妒心理,一次大冬日里罚柳贵人生母跪在雪地里,直接让人一跪不起,发热消亡。 柳家将此事一直瞒着,没有与柳贵人言说。却也因为此事,不敢扶持柳贵人上位。 再加上柳贵人在柳家时,日子过得也不算多好,甚至多有刻薄打压,这才在家中嫡女想要进宫的渴求诉说下,一不做二不休,将人给设计没了。 这件事被调查出后,柳家便因此受到了先皇厌弃。 之后乾泰帝登基,又将生母在柳家的事重新查了一遍,他心中气愤,便提也没提为柳家赐封爵位的消息。 按理说,圣上登基后,要赐封生母所在家族一个爵位,以示恩宠。 太后作为养母,封家早已得封,柳家这生母所在的家族,却迟迟未有得封。为此,朝中的御使们三番两次谏言,乾泰帝愣是头铁,没有松口。 直至,闻胤瑾阴差阳错下救下楼安太子,进入了乾泰帝的视线。 故而,当楼安太子在临行前,拐着弯的为闻胤瑾说好话,提及他的愿望时,他毫不吝啬的大笔一挥,赐封他为郡王。 并在闻胤瑾接到赐封圣旨的次日,松口给了柳家一个三品国公爵。 国公,虽与郡王同为三品,却位略低于郡王。 闻胤瑾,作为柳家主母在前夫家所留子嗣,却得到了与柳家稍高一点的爵位,这便是乾泰帝给柳家打的脸。 这一点,京城人几乎皆知,故而柳家在京城上层官员眼中,绝对没有闻家要值得交好。 这便是上层风向。 “闻家那小子啊,他又怎么了?”太后对于闻胤瑾很有好感。 这便体现在她说话的语气上,天然带着一股亲昵。 别的不说,只闻胤瑾曾在晋绍陵被追杀时救下他一命,就足够太后对他高看一眼。 小太监呵呵笑道:“嘿,太后您有所不知。这沈将军一家不是回京了嘛,小的听闻,瑾郡王最近正想要在沈将军大寿前,确定他与沈姑娘的走礼时间。但是呢,沈将军却故意给他了个刁难。” “哦?”太后被提起了好奇心,“是什么说来听听?” “沈将军说,若想要走礼,需得让瑾郡王在沈家的小辈中,与三人掰腕,若是能掰赢两个,他才松口与他商谈走礼事宜。” 太后无奈好笑:“那个沈钟海,真是年纪越大,就越是小孩子脾气。” 两家早就在指腹为婚那年交换过信物,就算再怎么拖,孩子也迟早也是要嫁人的。 “闻家小子看来是很喜欢沈家丫头。” 小太监嘿嘿笑了两声:“是的呢,太后娘娘您别看瑾郡王平日在京城,都是板着张脸,一副清冷不苟言笑的冷清模样,但是小的昨日在街上恰巧旁观过。他在面对那位沈家姑娘时,不仅有说有笑,就连脸都红了好几次呢。” 他这样一说,太后便越发好奇:“你这说的,哀家都想象不出来。” 这般有趣的场景,可惜不能将人叫进宫里,现场表演一个脸红羞涩。 “但是,他那想在沈将军大寿前,确定走礼时间的愿望,哀家看是悬。” 恰巧这时乾泰帝从外面走了进来,闻言笑道:“母后是说,瑾郡王不能在沈将军大寿前确定走礼时间?” 太后想了想,肯定摇头:“我看够呛。闻家那孩子自己孤身一人,也没个能一心为他打算的长辈,沈将军不一定会愿意松口。” 她这些年嫁孙女都嫁出了经验,像闻家这般的情况,还真算不上被长辈称赞的好人家。 别的就算了,关键是身子不好,这就是原罪。 乾泰帝闻言挑眉,笑得似有所指:“朕认为,那可不一定。” “哦?怎么说?” 乾泰帝却没有马上解释:“具体理由朕先卖个关子,只是幕后是否想要与朕打个赌。” 太后笑骂一句:“你这孩子,说罢,可是看上哀家什么好东西了?” 乾泰帝嘿嘿两声:“别的也就算了,只是最近皇后的手伸得太长了,想让母后接管一段时间的宫务,给她一段时间的处罚。” 太后眯眸想了想那个自从有了五皇子,行事便越发有些不知所谓的继后,忍不住叹出一口气。 “那就交给我吧。” 乾泰帝的子嗣,在继位之初,除了几位皇女,皇子在暗探的动作下基本没有活口。 在太后与乾泰帝的历经十数年的双重治理下,皇宫中暗探逐渐消弭,皇子与皇女的陨落速度才减缓下来。 而继后准备为自己孩子铺路,处理皇宫中的其他皇子,可谓是碰触了乾泰帝和太后的双重逆鳞。 乾泰帝是铁血帝王不假,但是他对孩子们的历练更倾向于是在外面经历风霜雨打,而不是在他们不知事时,陨落于后宅妇人之手。 “不过既然是赌注,那你若输了……” “输了便将四丫头的婚事,全权交给母后决定。” 第47章 庙会 太后点头应下:“那哀家最近便让人开始盯着些, 时间就截止到沈钟海大寿。” “可。” 自从知晓了她们之前抓住的那位绑匪,阴差阳错地帮助了沈崴以后,沈精羽的心情就越发的舒畅起来。 只除了每日坐在软榻上绣花, 专心精绣那一棵兰草, 日子过得倒也算清闲。 这日一大早, 沈精羽晨起梳妆完毕,带上婢女一起去沈母院子请安。 路上, 她看到沈弢一身露水,气喘吁吁地往中和院方向快走。 沈精羽观他眉间轻拧,似有郁色, 不由出声叫道:“弢哥儿,你这是从哪儿来?” 面色潮红,额上有汗,明显是刚刚剧烈运动完的模样。 沈弢转头, 看到是她后展颜微笑:“小姑姑,我刚刚在院内做完训练, 还能看出来吗?我刚刚梳洗过,这又开始流汗,我都分不清楚是因为我练武的缘故,还是最近天气转热的缘故。” 他眉宇明朗, 笑容灿烂, 仿若刚才看到的郁色只是错觉。 沈精羽眸色微动, 心间似有猜想, 顺势将到了嘴边的话语打住,笑盈盈道:“明日庙会, 你们也一起去不?” 沈弢先是点头, 后又摇头:“去是是, 但我们约好了,明日先去马家给马大儒吊唁,目送马大儒的棺椁离开后再去庙会,到时就不与你们一起。” 沈精羽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明日就是马大儒薨逝后的第七日。 这时间过得还真快,也不知大哥那边结案了没。 中和院中,今日过来请安的主子们均穿着轻薄,打扮清凉。 沈母擦着额上的汗珠,烦躁道:“今年热得也太早了些,我记得往常年,都还要再等一个多月才会到这温度。” 沈大夫人就笑:“娘您说的那是边关,京城这边热得本来就比边关早上个把月。” 沈母又喝了口茶水,不以为然:“这京城我也不是没有待过,我在京城住的时候啊,也是要等到五六月份才会热。今年这热的就是早,驰哥儿你说呢?” 沈驰原本只是听着祖母和母亲的讨论,突然话头抛到他这里,他也没有卡壳,笑着接道:“年头好的时候,也确实会多凉快一阵,今年这确实是热。当然也可能是自从祖母离开后,京城这边热的时间长了些。” 沈母一口茶水差点呛住:“你个小机灵鬼。” 一句话两边都没得罪。但是,她离开京城时,沈弛都还不记事呢,他从哪里进行的对比?! 沈大夫人见沈母面色,却是知晓她在烦什么。 由于自家夫君被坑到京兆尹位置的缘故,公爹临时调任的决定下得比较匆忙,今年才突然定下。而去年,府上原也没准备多少冰。 今年府内主子多,原先准备的那点冰就更不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