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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生活过了三天,姜准、李穆以及荣光里派出所的同事谁都没有联系他,他们就像从来没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又好像是他自己人间蒸发了。这80多个小时中,他对自己的评价和认知产生了动摇,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迷茫,当年害死父亲和meimei的主犯全部落网,他作为警察的这些年也切实地帮助了不少人,但是现在…… 他头一回下载了招聘相关的APP,按照要求填好表格,认真地琢磨起自己的专业来。他上学早,二十岁从警校毕业,读的大学是全国刑事侦查学专业排名数一数二的,实习和工作的单位都是公安,如果不当警察,他还能做些什么? 细细算起手中的证书,有英语、计算机和心理相关的,但是实际技能水平不专业,也没有相关工作经验,大概很难找到工作。唯一有点说服力的可能就是法律职业资格证书——他在大学时通过了司考,那时还叫司考。或许他可以去考法官和检察官,但是这两个考试条件好像要求应试者的专业是法律,专业不相符考不了,那只能去做律师了,他在刑事诉讼这方面确实会比一般的实习律师有经验,说起来毕业后常联系的同学中确实有一位现在做律师做得风生水起的…… 聂诚胡乱想着,又睡着了。 睡睡醒醒的这几天极大缓解了他之前半个月熬大夜带来的疲惫,被柴所长批准休假的第四天,他开车去了位于繁华地段、交通方便、毗邻商场的文胜律师事务所拜会老朋友沈承文。 四月天,昼夜温差大,晚上有些凉,但白天最高温度已经突破20度大关,有时冒猛子能到25度以上。聂诚已经换上单薄的春装,薄夹克下穿着半袖,坐在车里没过五分钟就靠边停车,脱下夹克放在副驾驶上。他看到相向而行的司机有不少都穿着T恤,甚至车窗紧闭开着空调。 他提前给沈承文打了电话,沈承文强烈表示要扫榻相迎,将事务所的具体地址发到他手机上。他在写字楼一楼填写了访者登记,保安帮他刷开电子通道,指给他能通向25层的三台电梯。 25层有两家事务所,另一家是会计师事务所,他走向挂着文胜两个大字的前台表明来意,前台电话打给沈承文,沈承文立刻从办公室大步赶来,离着三步远就递出双手,逮住他那只尚在犹豫要不要伸出的手一顿猛摇,点头弯腰地笑:“诚哥,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他这一副企业家接见首长的热情把聂诚给搞蒙了,进了他办公室,关上门第一句就问:“怎么回事,你确定没认错人吗?” “不相信老同学不是?我就问你,是不是想开了?”沈承文笑眼弯弯地问。 他不比聂诚和姜准,身板相对单薄,他当年学的也不是侦查而是犯罪学。当年他们四人一间寝室,他和任正宇被分到本专业宿舍的最后一间,学校安排侦查专业的两人和他们合住。这四年里在聂诚和姜准对真相正义的执着感染下,原本打算读研考博留本校任教的任正宇毕业后当了缉毒警,27岁那年在边境牺牲。沈承文不似他们三人强壮,在体力上只比久坐不爱运动的上班族好一些,又一早认清自己就是贪财惜命的普通人,一毕业就去律所当实习律师,十年间赚得满金满钵。 他自嘲一毕业就输在起跑线上,这辈子怕是都不能活成早年间自己心目中英雄的样子,对他的三位室友充满敬佩。任正宇葬礼上,他对任正宇的妻子说,他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自愿负担孩子的生活学习开销。任正宇妻子不要,沈承文说他不是白给,等孩子长大得管他叫干爹。任妻含泪点头,说那当然、那当然。 是以,聂诚对这位掉进钱眼里的老同学评价不高也不低,若是他打电话来咨询一些扣押关押的问题,他总是耐心解答,但事后的请客他十次里却要推掉九次,心里总保持着对金钱腐蚀性的警惕。 此时聂诚上下打量着他,想看穿他的鬼心眼。 “如今你也三十而立了,是不是要为结婚养家发愁了,明白口袋瘪心里慌的道理了?你要肯来,不说别的,我让刑诉部现在的部长带你,他可是有三十年经验的老律师了,等你拿了红本(律师执业资格证),我铁定能说服合伙人,给你成立个刑诉二部,你自己当部长带案子,够意思吧?”沈承文说。谈生意时,他向来严肃认真、态度诚恳,加上他长了一张娃娃脸,举手投足间总有种天真热忱的少年气,容易让人信任。 他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聂诚的一举一动,探究他此行的目的,探究说服他的可能性。他知道聂诚是个很执着的人,务实的同时也有一些充满浪漫的正义感,顿时发觉刚才那番晓以利弊的说辞不够动人,他回忆了一下刑诉部最近接手的案子,在脑中飞速挑选出一个家暴的。 这家男的好吃懒做骗低保,手里的钱全换成烟酒,受了奚落或心里不爽就拿老婆孩子撒气,片警调解过很多次,看守所也进过,但男方不离婚,女方就得不了自由。女方家人请律师按照家事法打离婚官司,败诉了,现在距离一审判决不到六个月不能二次起诉,女方家人经律师建议,想试试走刑事自诉案件,先把这渣滓关进去,判刑也不冤他。目前这是公安无力改变,但是律师可能为当事人争取到的解决办法,这种事情聂诚应该会感兴趣,沈承文想。 他正要开口,聂诚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猛地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