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沈倪默了。 好在寸头接招:“江医生自己不知道?怎么?管闲事的时候没做好准备?好好地看你的诊就行了——” “不是因为这件事吧。” 江以明难得不耐,打断:“没必要借幌子。跟你背后的人说,我不会回京。叫她放心。” 沈倪再看向寸头,从他脸上捕捉到一瞬错愕。 此时她的表情应该同寸头差不多。 回京?怎么又是这句话? 但这次,对方显然听懂了江以明说的话,低头暗骂。 身后单元楼里的灯陆陆续续被点亮,有人开窗眺望。 不多时,楼里的老大爷三五成群举着扫帚出现在巷口。 “报警了,我报警了。哪个小畜生大半夜的闹事?” 人声涌进巷子,“小江你没事吧?小姑娘你也没事吧?看今天不打死这个小畜生。” 寸头见人多势众拔腿就跑。 这群健朗的大叔大爷果然说到做到,一路举着扫帚把人赶去了大街。 巷子里少了脚步声再度空旷起来。 沈倪一肚子疑惑想问,但一想到有那句“离我远点”在前,她又觉得自己先开口很掉面子。 出乎意料地,江以明从旁路过时,淡淡瞥她一眼。 “不走?” 沈倪:——! 这可是他主动搭的话。 沈倪迅速跟上去:“刚你是去楼里叫人去了吗?我还以为你不管我呢。” “没去。” 沈倪顿了下:“啊?” 江以明停下步,视线落在她脸上:“以为你们是一伙的。没想管。” “我?”沈倪指自己,再指指巷口:“我和那寸头是一伙的?你瞎吧?我都快被他追成狗了,我俩一伙?” 江以明没说话,选择性耳聋。 “还有,他追我显然是因为看到白天咱俩站在巷子里说话了。这件事源头就是你。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这两天镇子上到处在说幼儿园食物中毒那件事,沈倪想了想,继续问:“该不会因为幼儿园的事,你才得罪了一堆人吧?哦对,还有你跟我说不会回京又是什么意思?还有还有我为什么和他是一伙的?后面干吗又出来帮我?” 她好奇心极强,把心里疑惑都抛了出来。 气氛瞬间陷入安静。 江以明垂眸看了沈倪一会儿,说:“抱歉,之前误会你了。” 所有问题的答案都是他的私事,江以明不打算和旁人开诚布公。 他选了个最不麻烦的回答方式。 而后补充:“之后也不会有人再找你麻烦。” 沈倪:“……” 她跟着他的脚步走进楼道,没憋住:“我倒也不是单纯担心我个人的安全问题。” 江以明:“嗯。” “你这个人有点神秘。”沈倪总结道。 桩桩件件踩在她脑子里的弦上。 她想了想最近发生的事,还是忍不住:“刚才你和寸头说不回京,跟我也说过一样的话。所以,你说的误会我的意思是……” 江以明:“字面意思。” 啊啊啊啊啊混蛋!还是什么都没解释。 沈倪实在受不了带着一脑袋疑问过夜,自己在心里飞速剖析。 寸头找江以明麻烦,江以明道破不是因为这次看诊的事,而是关于他回不回京?如若他回,这些频频sao扰他的小麻烦或许会变成大麻烦? 如若他不回,背后那个ta就会放心? 他得罪的是京城的人? 沈倪慢慢理清思路。她从京城来,恰好踩着江以明可能回京的时间点来到这,理所应当被误会成了来试探的同伙。 这就是江以明说的误会背后的故事? 那她是什么时候洗清嫌疑的?就因为她英勇对抗了寸头? 沈倪想清一些问题,又冒出另一堆。 不由感叹,这可真是个大故事。 适合画进漫画。 沈倪已经自己脑补完了,故事线在脑内达到了小高-潮。 据她对江以明的观察,只要这个人懒得解释再怎么问都是白费。 于是非常大度地放过了他,摆摆手:“那没事了,晚安。”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谈的事。 要是有人追着自己问为什么离家出走,为什么要来南山镇,为什么还不回去,那她一定会崩溃大喊:关你屁事! 这时候的江以明应该如是。 “好,晚安。” 男人把尾音咬得很淡,听起来情绪难得柔和。 他的白衬衣被楼道灯光打上了一层淡橘,肩很宽,背很直。 沈倪看着他消失在楼道口。 而后四楼响起开门声。轻轻一声。 砰—— *** 风平浪静过了两天。 到周末沈倪下楼时听大爷讲,幼儿园集体食物中毒的调查结果好像出来了。 大爷很有分享欲,逮着沈倪就跟她讲:“听说是天气太热,食材这个存放和加工不规范,叫什么细菌食物中毒。葡萄球?黄金球?什么球中毒?” “噢。”沈倪没学会怎么接茬。 大爷继续道:“那天幼儿园还主动把食堂封了等市里的食药监下来取样,认错态度良好。就是辛苦了我们,每天得提着饭盒去给孩子送饭去。” 沈倪想到大爷前两天咋咋呼呼上楼,说什么集体食物中毒,怕江医生得罪人。 再后来江以明确实接二连三被小混混sao扰。 所有人都以为,这事和幼儿园管理层脱不了干系。 沈倪随口问:“四楼那玻璃的事呢?” “怪着呢。镇上小流氓一开始咬定是有人想报复联系疾控中心的人。后来园长出来对峙,他就改口说单纯看江医生不顺眼。你说这算什么事。” 果然如此。 和幼儿园的事无关。沈倪在心里给自己先前的猜想画上圆满句号。 所以江以明,他到底在京城得罪了什么人。 他是真的要在这破地方长久待下去? 与此同时,医院儿科诊室也在讨论这件事。 科室三个医生,陆医生来替白班,张医生今日排班是去住院部。 两人从更衣间出来,看到江以明还没走。 他手边那副幅细边眼镜压在一摞病历本上,单手按压着眉心,倦容明显。 “江医生,你连值两个夜班了吧?”陆医生问。 “还好。”江以明开口,声音沙沙的。 陆医生好心给他倒了杯白开水,问:“前面我听说你那玻璃被人砸了?那天夜里咱们三都在科室,那人太过分了,怎么就盯你。” “欺负江医生不是本地人呗。”张医生从旁补充。 “医院的员工宿舍还空着,要是不安全你住单位来吧。” “没事。”江以明揉了揉眉心,起身。 “也是,过几天你说不定就要回去了,现在搬来搬去也麻烦——” 陆医生还想往下说,被张医生啪一掌拍禁了声。 等江以明收拾好离开,陆医生小声问:“怎么了?我刚说错话了?” “你没听说?下周开欢送会,名单上没有江医生。” “那怎么了?”陆医生摸不着头脑。 张医生说:“这批来援乡的医生所有人都正常回京,只有咱们江医生申请了留乡。他的批准刚刚通过,他不走。” “……啊?” 没人知道江以明为什么申请了继续留下。 但他不走对严重缺乏人手的儿科来讲,是件大好事。 消息很快传回京城,当天下午,就有一通电话打进帝景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