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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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大人,小人家这酒甘醇味美。” “大人,这是小人浑家烙的饼。” “程大人,这只大公鸡小人精心饲养了两年,一只公鸡要七八只母鸡来配它,如此雄壮之物,当献给大人进补……” 咦,好像混进来什么奇怪的东西。 为什么要送给她“一夜御七鸡”的大公鸡,她瞧着是很需要进补壮阳的样子?! 程卿实在推辞不过,最后不仅带走了万民伞,还带走了百姓们送的瓜果时蔬。 反正运粮队有许多人,不怕消耗不了这些食材。 包括那只毛色漂亮,身姿雄壮的大公鸡。 虹县百姓送的这些东西,足足装了几大车。 俞三骑在马上,忍不住去看那只绑在车顶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不知想到了什么,嘴里轻哼一声,将头扭到了一边。 运粮队出了虹县,慢慢消失在视野中。 暂代虹县知县一职的冯典史久久舍不得收回视线。 刘秀才站在冯典史身边,感慨道:“县里百姓送过很多回万民伞,只有这回全无一点勉强,程大人虽然只在虹县呆了七八天,学生恨不得他能留个七八年呢。” 冯典史轻斥道:“小小县城,岂是程大人该在的地方,本官倒愿程大人早日入阁拜相身居高位,那才是大魏千千万百姓的福气!” 只盼着那时候,程大人仍保留有几分初心,没被官场完全同化。 …… 三万长巾军围攻淮安城,最终只有寥寥几千人溃逃回淮南,此次真是长巾军起义以来最失败的一次。 被孙安射中面门的赵将军,在心腹们的掩护下冲出包围逃走,快马奔驰逃回淮南,虽侥幸捡回一条性命,却瞎了一只眼。 赵将军此次大败,在义军中已难服众,逃回淮南后,当即被天王收走了手里的兵权。 当然,天王话说得委婉,说是让赵将军先好好养伤,带兵打仗的事就先交给其他人。 义军攒点家底不容易,赵将军这一次就害义军减少了两万多兵力,天王和其他将军不怪他,赵将军自己内疚。 天王大度,王将军却是个火爆脾气,当下就要点兵出发,去会一会赵将军口中的‘程状元’,嘴上说要为两万弟兄们报仇,其实最想报的是杀子之仇: “什么狗屁状元,王某不信那贼子有三头六臂!” 王将军声若洪钟,须发怒张,就是天王见了也头疼。 赵将军忍着眼伤之痛劝道:“王大哥别大意轻敌,那程状元的确有常人难及的本事,就说两军交战后,义军伤兵多有不治死亡的,虹县的兵卒却能带伤上阵,好似不太受伤痛影响,真是怪哉……” 王将军哪里听得进去。 在王将军看来,就是赵将军打了败仗,故意夸大敌人的本事,好掩饰赵将军自己的带兵的失误! 义军的将领们个个都是粗人,有人站王将军,有人相信赵将军,双方争执不休,门口站岗的小兵喊“军师来了”,屋里瞬间安静。 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 他脸色蜡黄,表情僵硬,长得其貌不扬,唯有一双眼睛静若幽潭,时时闪烁着智慧之光。 几个将军相互不服气,见了军师却不敢造次。 天王亦松了一口气,“章先生来得正好,先生已是知道了此次义军围攻淮安城失败的事了?” 章先生就是军师。 其名,其来历,义军无人知晓,自称姓章,众人便尊称他为“章先生”。 章先生的确已经知道了义军大败的事。 “章某已说过,赵将军此次围攻淮安只有五成机会,若石总督不在淮安,赵将军会胜,若石总督在淮安,赵将军必败,如今不过是应验了章某的话。” 第502章 :军师(2更) “军师所言甚是,吾等也是知道了石总督不在淮南才派兵前往,一路埋头行军不敢走漏风声,眼看着已经破掉淮安的城防,不料石总督在紧要关头又赶回了淮安城!” 赵将军忍着眼痛向军师章先生解释。 一时被收走兵权没什么,等他养好伤,借着和天王的情谊,还有重新拿回掌兵权力的机会,可若军师认为他不堪大用,他想再翻身就难了。 围攻淮安的事,赵将军有按军师说的做,关键时刻石总督赶回了淮安,是气运不眷顾义军,并非赵将军的错。 溃逃途中顺便抢掠虹县却是赵将军自己的主意。 他没想到会在虹县翻船,自然要说清楚缘故。 抢掠虹县的决定没错,错在没料到坐镇虹县的程卿那么厉害! 赵将军将程卿狠狠吹捧了一番,听得其他几个将军都半信半疑。 真有人如此厉害? 人家不过才十几岁,屋里这些人,个个都三十岁往上。 特别是赵将军,也是识文断字的,竟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坑得这么惨! 天王极是无语,“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一个黄口小儿,岂有你说得那般厉害!” 如果狗朝廷的官儿那么聪明,怎会被义军占据淮南地区! 杀的官多了,天王已经对朝廷命官失去了敬畏心,大多数朝廷命官都像被他们拖出衙门斩首示众的濠州知府,是没有真本事的蛀虫。 倒是蜡黄脸的章先生,听完后冷笑一声: “那是你自己头脑不清醒,要去抢虹县,人家是科考选仕以来第一个六元及第的状元,若不厉害,其他落第的读书人,更是狗屁不如了。” 天王被章先生训了几句,尴尬一笑。 章先生就是落第的读书人,若六元及第的状元都不厉害,章先生更没有可以站脚的地方了。 天王也是一时忘了这茬,不小心就戳了章先生的痛处。 不仅是天王和赵将军,其他人也早已习惯章先生的阴晴不定。 章先生是有大才的,可惜时运不济,未能跻身朝堂,委委屈屈来辅佐他们这个草台班子,偶尔有尖酸之语很正常,大家都要体谅章先生……不体谅也没办法,虽然章先生瞧着文弱,屋里这些人却不敢得罪,章先生要弄死谁不靠拳脚兵器,靠的是脑子。 章先生骂得众人不吱声,赵将军一拳击在床头:“先生所言甚是,赵某也是这样想的,六元及第的状元郎终归是不同,赵某想将那程状元抓到淮南来,没想到虹县忽然来了援军,赵某腹背受敌,这才功败垂成,可恨先生不在虹县,赵某被那程状元耍的团团转,唉!” 把程卿抓到淮南来? 赵将军真是人头猪脑。 六元及第的状元郎,在朝廷有大好前程,为何要自甘堕落和一群贼逆混在一起。 章先生庆幸赵将军的计划失败了,不然真将程卿抓到了淮南,章先生反有点棘手。 王将军一脸杀气腾腾,“先生,难道王某人的儿子就白白死了?” 章先生眼皮一耷,“你急什么,那位程状元奉旨到淮南赈灾,你不用带兵去找,程状元自己就会走到淮南来。淮南已尽在义军掌握中,你不利用这等优势,却要拿短处去碰别人的长处,是何道理?” 王将军被训得满脸通红。 然仔细想想,章先生说得话又让人无从反驳。 王将军只得忍下这口气,只等程卿踏入淮南地界,就要将仇人撕成碎片。 处理了义军众将的分歧,章先生功成身退,天王与章先生一同离去,路上与章先生商议了义军下一步的安排。 围攻淮安城失败,义军的存粮告急,天王又想起了章先生的建议,感慨道: “早知如此,就该先留下那些商贾。” “现在改变也不晚。” 抢不来粮食,章先生建议天王花银子买。 义军手里不缺财物,但金银珠宝都是死物,既不能当饭吃,也替代不了战马等军需。 既然外面的商人不敢来淮南,不妨让义军的人假扮商人外出采购。 天王对章先生一直言听计从,唯有此事上迟疑不决。 然赵将军围攻淮安城失败,天王如今必须要采纳章先生的这条建议了。 快走到住处,章先生心中一动: “眼下正有几十万石粮食寄放在别处,若顺利得手,倒不必外出采购粮食了。” 天王呼吸急促,“先生说得可是狗朝廷的赈灾粮?狗朝廷存放赈灾粮的地方,一定易守难攻,如果要硬抢……” 章先生冷冷一笑,“谁说要抢了,朝廷的粮食是运来赈灾的,难道吾等不是淮南灾民?” 天王想了想亦大笑:“先生果然大才,只是吾等皆是粗人,怕是难以骗住那位程状元,还要劳驾先生亲自走一趟。” 这事倒不必天王恳求,章先生本就想亲自见一见程卿。 章先生与天王分别,回到自己住处。 章先生是个怪人,偌大的宅子里只有几个哑仆伺候,并无儿女姬妾在身侧,天王几次要送美人给他,章先生都拒绝了。 没有喜好的人就没有破绽,天王倚重这位军师,又很忌惮他。 章先生我行我素,只当不知天王的忌惮。 他要亲自去会一会程卿,自不能再顶着现在的样子,章先生回到房间,取出一个木匣,在匣子里挑挑拣拣,选出了一副精巧的面具,仔细对着镜子修饰,铜镜里映出另一副面孔。 庭院里,一个哑仆拿着扫帚,慢慢走进屋子,从头到脚都弥漫着行将就木的死气。 换了脸的章先生很嫌弃这哑仆:“我要去见程卿了,你不能跟去,一见到你,程卿会起疑心。” 哑仆不仅不哑,喉咙里还能发出桀桀怪笑。 “她聪慧好学,出落得这样好,若真是位小公子,你我所图之事,如何不能成功?” 只可惜,这样聪慧的孩子,竟是个小娘子。 哑仆每每想到此事,都有说不出的失望。 啪! 章先生重重扣下铜镜,“世人都以为她是男子,那她就是货真价实的男子,你这个老杀才,莫要坏了大事……没想到皇帝会派程卿来淮南,如此也好,大家也该见见她了。” ——不见见程卿有多么优秀,那些人浮躁的心就不会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