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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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的说法是自我安慰,什么都比不过科举状元有份量。 让一个祖上世代为官的人去经商,那真是辱没祖先,从士绅跌落成了商户,算什么有出息。 听说程卿在南仪书院极为刻苦,每次考试都有进步,这样上进的程卿,若连参加科考的资格都没有了,该有多难过? 何婉喃喃道:“若朝廷最后判定程大人无罪呢?” “婉娘,这可能性太小了——” 何老员外不想打击孙女,但事实就是如此。 何婉却不肯罢休,“谁知道朝廷何时判决,去年的案子拖到今年还没有结果,判决文书一日不下来,就要关押程卿一日,这又是什么道理?关他五年,十年,把他从朝气蓬勃的少年变成死气沉沉的青年再放出来,他的前途都毁了!” 前途? 前途都是天子给的,所有进士都被称为‘天子门生’,是程知远先背弃了天子的信任,才连累的程卿丢掉科考资格。 何老员外不欲与孙女争辩,闺中小娘子总是很天真的,恰此时下人来报,说门口有一位姓崔的小郎君求见何老员外。 “姓崔?” 何老员外疑惑,他并不认识什么姓崔的。 “……他说自己是南仪书院的学生,是程卿的同窗。” 何婉眼神发亮:“他一定是为程卿而来!” “一个学生有什么法子。” 何老员外嘴上这么说,却毫不迟疑同意见崔彦。 何老员外是崔彦第一个拜访的对象。 老爷子乐善好施,仗义的名声整个南仪县都知道,何况自从程卿一家扶灵返乡,何老员外也表露出对程卿的欣赏和喜爱。 崔彦就是知道何家也往杨柳巷送过东西,才找上门。 听了崔彦的‘计划’,何老员外皱眉: “这能行吗?” “能不能行我都要试试,不试怎么知道呢,就是不知何老愿不愿意帮忙——” 这真是少年人才有的义气和锐气。 何老员外还没说话,躲在屏风后偷听的何婉已经急不可耐压着声音咳嗽,以此来提醒何老员外。 崔彦只当没听见动静,他在等着何老员外的答案。 何老员外没让他失望,最终缓缓点头: “那就试试吧,老夫横竖也不损失什么。” 崔彦离开何府时脚步轻快。 这种事就像做生意,一家的力量太小了,所以要抱团壮大声势。先去游说好说话的商户,壮大自身的筹码,再去找比较难缠的商户谈判。 一家又一家,越谈到最后,他的筹码越多,赢面也越大! 何老员外是第一个目标。 程五老爷是第二个目标。 程卿那小子个子矮,长得其貌不扬,看人的眼光倒不错。 程卿曾说何老员外是个热心的长者,何老员外就没有让崔彦失望。 程卿还说程五老爷夫妻是整个宗族中真心怜惜他的。 “程卿啊程卿,你一定要说对了。” 崔彦亦有淡淡的骄傲,同窗室友劝他趋利避害,他一头扎进这旋涡拼命捞程卿上岸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因为程卿说其他人都是后来的,谁也别不上他俩关系亲近! 所以程卿这小子看人的目光就是很好,早知道他崔彦重情重义呢。 崔彦给自己脸上贴了无数金,信心满满冲向五房。 他求见程五老爷倒是过程顺利,五老爷将他上下打量:“你不怕耽误自己的县试,这样为了程卿奔走,值吗?程卿错过今年的县试,明年也能参加,不过是晚一年,和他父亲的案子比起来不算什么。” 崔彦激动。 晚一年差别很大的好不好! 今年程卿就十四岁了,而程卿的大姐年十八,二姐、三姐也有十六岁,程卿熬夜点灯的苦读,就是想有个功名,让三个jiejie说亲时更有底气和资本。 所以程卿今年考中秀才和明年考中秀才效果是完全不同的。 十八岁相看夫婿是大了些,十九岁就更大了,越往后,越挑不到条件好的。 何况,如果程卿能参加今年的县试,那个软禁的状态差不多也瓦解了,这样拖下去一眼望不到头,拿县试来试探俞知府的态度,似乎也可行? 崔彦要说服程五老爷也顾不上藏拙了。 程五老爷有几分意外,精明不在长相,也不看出身,崔彦胆子真不小! 转头一想,若胆子不大,又怎么能和程卿做朋友? 一个程卿,加上眼前的崔彦,还有一个已经赴京赶考的孟怀谨,这三人居然凑到了一起,果真是同类相吸—— 崔彦的法子没有多精妙,就是把所有能借用的力量都拉上船,一起请愿逼宫。 这是所有为尊者最忌讳的法子,就算暂时妥协了,也会给始作俑者狠狠记上一笔! 第84章 :崔彦的成长 “你有这个心就行,卿哥没有白交你这个朋友,不过剩下的事就由老夫来办吧,你人微言轻,能说动何老员外和老夫,却难以说动别人。” 程五老爷同意了! 崔彦脑子急转,五老爷不仅是同意了,还怕他份量不够,打算亲自来办这件事吗? 程卿那小子看人的眼光果然够准。 崔彦从前对什么百年大族是嗤之以鼻的,什么底蕴不底蕴,不就是祖上好运做了官儿,而他们崔家就时运不济沦落成商户。 那些官儿一边花着崔家孝敬的银子,一边又瞧不起崔家。 崔彦厌恶着‘士农工商’的等级制度,虽到南仪书院求学,也是为了科考,并不觉得南仪程氏有多么了不起。 也直到此刻,崔彦看程五老爷气定神闲的接手这件事,他才体会到了两者的差距。 崔家的银子便是堆成小山高,也不如程五老爷有底气。 程五老爷一开始并不赞成马上把程卿弄出来参加今年的县试,一旦被他说服,又很从容决定由自己出面牵头。 他激动不已,觉得‘营救’程卿的谋划是了不得的大事,在程五老爷眼里,就像小孩子过家家。 所以到底还是有差别的呀。 若没差别,他就该在家当着呼奴使婢的富商少爷,而不是跑到南仪书院吃苦! 也不知要用多少年,才能把崔家变成另一个南仪程氏,任雨打风吹,只要不掘地三尺把根子都铲除,一时的挫折,根本对南仪程氏造成不了多大影响吧? 就算改朝换代,新的皇帝还是需要文官帮忙治理天下。 崔彦离开五房时脚步发飘。 他是在替程卿奔走,但从程卿一家的经历中,崔彦又明悟了一些东西。 有些东西他从前也影影绰绰知道,却如隔雾看花看得不够真切,程卿落难,俞知府那一松一紧的态度,崔彦看在眼里,那层窗户纸就那么被捅破了。 这对崔彦有什么影响,他如今自己都还不明白。 事情虽交给了程五老爷出面,崔彦也有自己要做的,他连夜赶回了书院。 程五老爷知道的其实比崔彦多,自邺王世子在朝堂上为邺王府自辨,在京城的程六老爷就寄来了一封又一封的家书,有时是前一封信刚到五老爷手上,后一封信又至,可见形势变化有多快。 程六老爷当然希望能把倒霉的族侄摘干净,偏偏随着事态变化,‘程知远’三个字简直是镶嵌到了暴风眼里,邺王世子不是个东西,欺负死人不会说话,把程知远推到了所有人的目光下。 程卿和邺王世子搅合到一起,正如程五老爷说的那样,是与虎谋皮! “是福是祸都躲不过。” 既然程知远的死亡吸引了整个朝堂的目光,程六老爷说只有等。 程氏不能伸手,程氏在南仪地界做点什么很容易,但一旦真做了,大理寺调查出来的结果就不可信了,这是帮倒忙。 所以程五老爷就管住了手脚,任由大理寺的特使查,任由俞知府把程卿一家关着。 大理寺的特使走了,俞知府还不放人。 是公报私仇,为儿子出气吗? 不,俞知府应该是谨慎,是怕麻烦。 是担心朝廷的判决文书一下,还要把程卿一家再抓一遍,不如现在照常关着,反正有吃有喝,条件总比在大牢优渥。 程五老爷又把胞弟的几封家书翻出来看了一遍,喃喃自语: “希望还是很大的,起码大理寺来调查的人,更偏向于知远无罪。若调查的结果对知远十分不利,卿哥一家应该在牢里,而不是软禁在杨柳巷……” 能把官位坐稳的,没一个是傻的,俞知府也是进可攻退可守的,谁也不得罪! …… 正月里,新年的年味儿还没彻底散去。 程卿家是多日的清冷。 与世隔绝,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不知调查进行到哪一步,更不知案子的进展。 像飘在大海里的孤帆,风往哪里吹,小船就往哪里走,半点都不由程家人做主。 程卿不知道自己在书院交的第一个朋友会费那么大力气为她奔走,一心要把她提前从杨柳巷里放出来参加县试。 商人之子,天生就懂得趋利避害,哪有什么真正的厚道人。 因为穿越前的程卿就是这样,小富即安的家庭还能养出温室花朵,大富之家的傻白甜必然下场凄惨。 顶着压力往杨柳巷送点东西,应该就是崔彦的极限了。 就算这样,程卿也打算要把崔彦从酒rou朋友升级成真朋友,后来看守变严,连五房的东西都送不进来,程卿也不指望崔彦会为她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