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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林兄如今的修为是第几层?” “得公子赐镜,在下的水镜术如今已经是第四层了。” 说着林清浦将灵砂投入水中,两手按住铜盆边缘,低声吟唱片刻,接着两手一抹,盆中的清水随即升起,形成一面水镜。 镜中掠过无数模糊的影像,差不多过了一分钟,一面面孔渐渐变得清晰。那人相貌与云苍峰有几分相似,但脸上的线条比云苍峰硬朗得多,一看就是心志坚毅之辈。 程宗扬拱手笑道:“云六爷,新年好!” 云秀峰略微点了点头,“久闻大名,今日才得相见。” 程宗扬笑道:“我可是第二次见六爷了。上次是在南荒,云老哥与六爷说话时候,我也在旁边。只不过当时林兄的法术还没这么高明,看起来模糊了些。” “原来如此。” 云秀峰也不寒暄,开门见山地说道:“云家在宋国的粮行已经全力收购粮食,如今库存近二十万石,共耗资三万一千七十金铢。” 程宗扬知道他是询问自己下一步的计划,于是道:“我请云老哥帮忙查几个数字,林兄已经带来了。” 程宗扬从袖中拿出一张纸,“从宋国每年的粮赋来推算,宋国每年粮食收成在八万万石左右。云老哥的资料上有十几个州府的粮食交易额,我估算了一下,大致都是当地产量的百分之六。如果这个数据准确,宋国每年的粮食交易量在四千八百万石上下,夏粮和秋粮各占一半。因为贾师宪推行方田均税法,今年秋粮欠收,虽然欠收只在一成,但对市面的交易影响很大。我在筠州收购粮食时打听了一下,各粮行大都是收秋粮,卖夏粮,也就是说,今年秋收之后,各地储存的可交易粮食不仅没有增长,反而有所减少。如果除去秋粮,我推测,宋国目前市面上可交易的粮食不会超过三千万石。” 云秀峰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程宗扬继续说道:“如果我们能控制交易量的一成,就足以控制市面的粮食价格,那么这个数量的底线是三百万石。请六爷交待下去,初五开市之后,各地粮铺按每石四枚银铢收购,只进不出。购入五十万石之后,每石涨至五枚银铢。” 云秀峰道:“一百万石时再涨至五枚银铢?” 程宗扬摇了摇头,“按量来算恐怕来不及,五枚银铢之后,三天一涨,二十天内涨到十枚银铢,每石一贯的价格。沅水以东的粮铺控制收购数量,每天只收购两个时辰,主要是把价格抬上去。沅水以西敞开收购,将来宋国的官仓存粮耗尽,对他们来说,在沅水以西按高出一倍的价格购粮,也比从东部运粮合算。” “如果我们收购到三百万石,能卖出多少?” 程宗扬笑道:“这要看我们准备赚多少了。我打算把所有粮食都卖出去,三百万石的话,至少要卖出一百五十万金铢的价格。” 云秀峰紧接着道:“晴州呢?” “远水解不了近渴。宋国即使向晴州购粮,也是补给官仓所用。要运到江州去,还不如向晋国购粮。” 云秀峰点了点头,已经明白程宗扬的手段。他从晴州的大商家手里收购两百万石粮食,更多的是作出一种姿态,人为制造短缺。 “你见过了丹琉了?” 程宗扬正在算账,云秀峰突兀地一问,不由呆了一下。 云秀峰难得地露出一丝笑容,“她很好。” 然后他神情又变得刻板,说道:“初九晚,子时。” 水镜流动着淌落下来,林清浦不动声色,手指轻轻一弹,飞散的水珠落入盆中,还原成一盆清水。 同胞兄弟,云苍峰是商人本色,和气生财,云栖峰长袖善舞,亦官亦商,这位云六爷却是惜字如金,不浪费一点时间。 程宗扬道:“六爷排行第六,怎么会是云家的当家人呢?” “六爷是出。大爷过世后,就由六爷执掌家事。” 原来是这样。程宗扬道:“林兄修为果然见长,施完术还这么神完气足。” 林清浦笑道:“在南荒时,施完水镜术都要歇上半日。从灵飞镜中清浦才悟出施术的诀窍。公子若有意,清浦再施术几次也无妨。” “那好!给云老哥打个招呼!” 不多时,云苍峰的面孔便出现在水镜中。他正在云宅的海蜃楼安排席位,堂中张灯结彩,似乎正准备大办宴席。 “云老哥,小弟给你拜年了,新年好!” 云苍峰笑呵呵道:“小哥也好。今日请了几位客人,可惜小哥不在,席间未免失色。” 程宗扬笑道:“我们在筠州也过得热闹,今天还差点儿闹出人命,把人家的庙给拆了呢。” “竟有此事?” 程宗扬笑嘻嘻道:“王团练与咱们的交情怎么样?” 云苍峰一笑,“钱铢上的交情,小哥尽管放手去做。” “小弟明白了。” 程宗扬张望了一下,“大小姐呢?还没回来吗?” 云苍峰讶道:“丹琉没在筠州过年?” 云老哥赶这么急让云丹琉亲自送钱款过去,原来还想让那位大小姐在筠州过年。程宗扬干笑道:“大小姐急着回去,没在这儿多待--我本来还准备给她个红包当压岁钱呢。” “你啊。” 云苍峰笑着摇了摇头。 程宗扬想问云如瑶的情形,却不好开口,寒暄几句也就罢了。 给云苍峰拜完年,接着是孟非卿。江州大营内丝毫没有过年的气氛,孟老大正在沙盘前审视代表宋军数十面的小旗。 “孟团长!一团代团长,少校程宗扬给你拜年了!” 说着程宗扬露出嘻笑的表情,“孟老大,过年还不休息?” 孟非卿对水镜术毫不陌生, 哈哈一笑,“程兄弟身边又添英才!好法术!不知道是文少校哪位师兄弟?” 程宗扬笑着介绍了林清浦,然后道:“宋军情形怎么样?” “年前攻了次城,被我们打退了。如今捧日军在城南的金明寨,龙卫军在城东新立了一处定川寨,全军收缩。” “咱们没出去sao扰他们一番?” 孟非卿笑道:“远来是客,至少让他们过个太平年吧?这几日宋军连伐木的军士都撤回寨中,再攻城,多半要到初十了。” “小狐狸呢?” “趁宋军还没有围困城池,回宁州了。” “替我给萧侯爷问个好。” 程宗扬道:“筠州这边的事正在安排。侯二哥的计划什么时候执行?” “元宵前后。” “那好,元宵节之前我一定赶回去。臧修他们我就不一个一个见了,替我问候一声。” 第三个是吴战威。当水镜在他面前凝出影像,吴战威差点看傻了眼。 “吴大刀!傻愣干嘛呢!” 吴战威半蹲在地上,用力一拍大腿,“奶奶的!我说这是咋回事呢!是那个易勇吧!” “人家真名是林清浦。嘿嘿,吴大刀,你这是干嘛呢?哎哟嫂子,新年好! 小弟给你拜年了!哈哈,我说老吴怎么一脸傻乐呢。” 吴战威对水镜不熟,这会儿还保持刚才的姿势,一手抱着柳翠烟的腰肢,耳朵正贴在她隆起的肚子上,一张大脸几乎笑开了花,“一准是个大胖小子!” 柳翠烟啐了一口,眼睛却好奇地看着水镜,“是程公子吗?怎么水里会有影儿呢?” “头发长见识短,这是法术!” 吴战威爬起来,“程头儿!你啥时候回来?我可想死你了!云三爷说你在江州,让彪子和长伯过去,偏生不让我去!我说程头儿,你让我也去吧!我老婆管得好着呢!她一个顶我七八个!” “哎呀,尽让公子笑话了。” 柳翠烟福了一福,“公子吉祥。战威在家一天唠叨十几遍,不如也让他去江州给公子出把力吧。” 程宗扬笑道:“这可不行。现在正让他伺候你呢,怎么走得开?不着急,顶多三个月,我就回建康!到时候还能赶上喝吴小刀的满月酒呢。” 三人说了家中的情形,程宗扬怕林清浦吃力,又嘱咐了几句,便解了水镜。 林清清重新投入灵砂,“公子还要与谁联系?” “还有两个人。” 程宗扬道:“在南荒。” 程宗扬说了殇侯隐居的山村,心神却飞到另外一个人身上。凝羽。离开南荒之后,只有殇侯手下来时偶尔带来音讯,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想到她丝一样的长发和柔软的腰肢,程宗扬心头不由一热。 这一次林清浦用的时间分外漫长,足足用了两盏茶时间,水镜中仍是模糊一片。 程宗扬提醒道:“那里可能有禁忌。” 林清浦脸上忽然一红,那面水镜呯然溅开。他抹了抹脸上的水迹,心有余悸地说道:“好险……” “死老头,太过分了吧!给你拜年还这么狠!清浦,他做什么手脚了?” 林清浦道:“惭愧。在下根本不得其门而入,只看到几只草结,灵力便散乱难制。” 自己早该想到,死老头那边岂是随便可以进去的。可惜没见到凝羽,算来差不多有半年时间了,不知道她的伤势现在怎么样。叶媪说她要在山村待上一年才能调理好,这才过了一半。好漫长啊…… 林清浦调息片刻,然后苦笑道:“这个禁咒好生厉害,在下勉强还能施一次水镜术。” “不用了。” 自己倒是很想和小香瓜说几句话,可要撞上潘姊儿,林清浦恐怕比刚才还惨。 还有一位自己很想见的,只可惜这位爷不知钻到哪儿了,彻底没了音讯。 武二啊武二,你大爷的,养个伤有这么难吗? 第五章 携美同游 秦桧回来已经过了午时。 “马掌柜和周老板都收下礼物,说谢过公子。周老板又多留了一会儿,拉着我说了几句话,言语中透露,一万石粮食不是难事,如果全部以金铢结帐,还能打些折扣。” 商人出门行商,带的钱款总是越轻便越好,由于金铢便利,实际价格往往还要再高一些。程宗扬衡量了一下,“只要有粮,全用金铢结账也没什么。” 接着又问道:“王团练那边呢?” “给王团练的礼物比别家又丰厚了些。王团练本来出面留茶,但听说王家公子出了些事,只说了几句话,便匆匆出门。” “你觉得王团练那人怎么样?” 秦桧道:“胆大心黑。” 秦桧说得这么果断,程宗扬倒有些不放心起来,“只见了一面就能肯定?” “属下去时,正有人在门前求情,打听了才知道原来是两个庄头,因为年货差了少许,被王团练派人拘来,关押在自家地牢里。两个庄子的人年都没过成。 敢私设牢狱,这王团练胆量不小。” “他不会只有一个儿子吧?” “只有一个嫡出的。是筠州有名的纨裤子弟,叫王闻龙。” 程宗扬苦笑道:“这下麻烦。他那宝贝儿子出事,我正好在场。” 程宗扬说了香竹寺的事,然后道:“他手这么黑,本来是桩好事,只要买通他,无论运粮运物,他都敢干。可现在出了这件事,只怕他拆咱们的台。” 秦桧毫不担忧,反而笑道:“这叫有意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行。属下今日还拜访了城里几位官吏,官职虽然不大,但都是主事的。按惯例把礼物递到门房,留下主人的名刺便告辞了,但 几家接到公子的名刺,都破例见了面。” 程宗扬疑惑地说道:“我有这么大面子吗?” “公子在城外施粥的善举已经满城皆知,几位主事当然要另眼相看。” “筠州消息居然传这么快?” “是知州大人在粥棚亲眼见到,称公子经商不忘仁义。官场风声当然比民间更灵通。” 秦桧道:“有知州大人亲口表彰,于我们行事倒添了许多方便。” “我看那位滕大人像是个好官,想拉他下水,恐怕没那么容易。” 秦桧微微笑道:“君子可欺以方。说不定比收买王团练还能省些钱。” “好你个秦会之。” 程宗扬笑道:“这种阴谋诡计是jian臣兄你的强项,不过给滕知州下套暂时不急,先想想怎么把王少爷这件事应付过去。” “这种事情,公子最好先不要露面,” 秦桧道:“依我之见,公子不如离开几日,诸事由属下去应付。团练大人要是识相,拿钱摆平最好。若是不行再想其他办法。” 程宗扬道:“我也想过了。反正这几天也没有生意可做,带死丫头出去散散心,顺便避避风头。” 秦桧道:“公子不准备回江州?” “清浦与孟老大的人联系上了,江州传来的消息,宋军这几日都没有攻城的迹象,连烈山伐木的队伍也收回寨中。夏用和担心强攻不利会影响士气,只怕过完年才会大打出手。筠州的粮食生意刚开张,如果回江州,来回只剩在路上的时候了。” “公子准备去哪里?” 程宗扬道:“我倒是想借这个机会往浮凌江一趟,看看下游的情形。如果能在宋国境外找到落脚的地方,王团练真要翻脸,咱们也好有条后路。” 秦桧思量半晌,“往浮凌江下游亦是可行。属下无法分身,长伯既然在,便让长伯随公子一道去。” “我去见着他再说。” 程宗扬站起身,“你告诉祁远一声,让他准备船只,我明天一早就走。初七王团练请客,我争取回来。王团练那边你先拿笔钱去。数目不能太多,更不能说是给王少爷治伤的钱,只说听闻他家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