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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灯见她神色怔怔,便确认了答案,又道:“是你自己想这么做,还是别人逼你这么做的?” 这问题有些难住陈蓉了。 她想了想,若将责任全推到父兄头上,宋灯大抵是不会信的。事实上,尝试搭上新知州这件事,确实是陈蓉自己提出的。可她之所以会提出这个想法,也不过是不想被急迫站队的父兄送给伍旭这等败类。 陈蓉试探道:“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宋灯道:“我知道,你的父兄待你不算好。” 陈蓉平日言行虽有所掩饰,宋灯多少还是察觉出她同家中关系不对,所以让人细细探查了陈家。陈蓉的父亲是州府里的吏目,掌管整个州府的文书,即使是小吏,也算是有名有姓的小吏。陈蓉上头有个庶出的兄长,下边有个新夫人生的弟弟,都与她年岁相仿,她这个原配所出的女儿,在陈家地位也只比那些婢女高上一些。她幼时相貌并不出众,却好强,常与兄长打架争抢东西,后来年岁大了些,渐渐便打不过兄弟,又有了新夫人,新夫人手段厉害,面上并不苛待,可她就没一天能吃饱饭。再后来,陈蓉逐渐生出美丽姿容,有了几分窈窕淑女模样,陈家这一家老少,便打起了将她卖个好价钱的念头。 陈蓉想,宋灯这么说多半是查出陈家人是什么德性了,这于她应是一件好事,起码宋灯对她的印象可以因为糟糕的家人稍微挽回一些。 宋灯欲言又止:“这样的家人……” 陈蓉道:“这样的家人并不是我自己选的,倘若我能选,我宁愿生下来便没有父母。” 母亲在世的时候,也没有多护着她,反倒对大哥多有讨好,巴不得大哥能把她当亲生母亲。陈蓉虽不怨恨她,却也没有多少怀念,所以能轻松说出这句话来。 宋灯道:“若是我今日没有来,你当真入了宋家,让陈家剩下的人这样沾你的光,你甘心吗?” 沉香终于将陈蓉的伤口处理好,陈蓉将衣裙整理好,道:“自然不甘心,可我自顾不暇,哪有余力去管他们呢?” 听到这里,宋灯便确认了,陈蓉与陈家人实在没有什么骨rou亲情,看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过是陈蓉无暇他顾,只能被迫与父兄做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宋灯对她道:“你算计了我和哥哥。” 虽然没算计成。 陈蓉心想,终于来了,她看向宋灯道:“我很抱歉。” 只是这份愧疚没能强过她想逃离陈家的心,所以她最后还是做了这样的算计。 宋灯道:“你在父兄逼迫之下,看起来有选择,其实都是你不想走的路。我当然可以怪你,可怪你也没有意思,所以我想给你一个选择。” 这是一条真正能走的路,如果陈蓉不愿选,那便当是宋灯先前错判了她。可如果陈蓉同宋灯想的一样,她想给她一个机会。 陈蓉心里涌现了许多猜测,可终归落到出卖色相上。她兴致缺缺,但仍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宋灯道:“你父亲的这份官职,交给你来做如何?” 陈父身上这个吏目的职位,在正经官家眼中不算什么,可在平头百姓之中,已颇值吹嘘。正是因此,家中妻妾与子女才攀附他而生,生死贵贱都由他一言喙定。若换陈蓉做了家中顶梁柱,攻守转易,家中诸人的表现或许便会相当精彩。 陈蓉初听这话,觉得荒唐,只当宋灯在同她玩笑。可见宋灯脸上没有一点笑意,很是认真地等待她的答复,她竟头一次说话磕磕绊绊起来:“女子、女子怎么能当官?” 宋灯道:“女子为何不能当官?先帝时有名为黄蕙的女子入工部,主建的淮南堤坝如今还在防洪。再往前,圣武帝时还出了两位女将军,一度将鞑靼打得不敢南下。成泰帝时甚至还有个连中三元的女状元,要知道,陈国开国以来,能连中三元的人便没有几个,那位女状元便能独占其一,这是何等的了不起?” 宋灯说这话的时候,脑海里难免想到元孟。因为这些话,最早是元孟说的,在力排众议,封她郡主,赐她封地,让她掌管京郊东军大营兵权时。 如果不是他细细翻了记载,她是不知道有这么多了不起的女前辈的。 宋灯没有沉溺在回忆中太久。 元孟会是个好君主,这一世若还能君臣相得,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是幸事。 她看向陈蓉,发现她眼神涣散,难得露出动摇又不知所措的模样。 宋灯道:“你在害怕什么呢?” 陈蓉有些无奈,这么耸人听闻的一件事,在宋灯口中却显得那么平平无奇,分明有那么多会让她担忧的事,宋灯却好像真的不解一样,在问她怕什么! 陈蓉道:“我做不好那些事怎么办?” 宋灯道:“你以为这些事做起来有多难?难的不过是得到这个机会罢了。” 而她能为她做的,便是解决这个最难的问题。 从陈蓉讨好她时讲述的那些青州事物里,宋灯便能发现,陈蓉对青州极为了解,州府里的那些阴私也知晓不少,只不过藏着掖着不愿在她跟前透露。宋灯猜测,陈蓉的消息来源是她父亲,贪婪自大的吏目没想过防备自己从不放在眼里的女儿,更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远比他所能想象的更家聪慧。 陈蓉咬咬唇,道:“女子当官,定是要受人非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