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
“我是个废物，谁也救不了。”何恒川道，“我曾想过要救这里的人，但最终我放弃了。” 他声音低沉，但话语清晰通顺，他在一定程度上，像是破罐子破摔了，所以面对宋铭清这个不熟悉的人也没有再显得紧张。 宋铭清谨记若朴交给他的任务是“治好”何恒川，便“昧着良心”劝慰道：“没关系，不怪你，不是谁都有反抗的勇气……而且他们现在已经被救了，你不用再自责了。” 何恒川没说话。 这时，时俨开口：“柯平东是不是也把你关进过这里？是不是就是这间牢房？” 何恒川身体颤抖，但还是没说话。 宋铭清感觉自己理解了他一些，他并不是完全没反抗，只是反抗失败了。 时俨明白了一件事：“难怪你的异能总是失控。” 何恒川：“我在这里呆了三周，我的异能是在这里觉醒的，但我一点也不敢表现出来，我怕被发现了我就再也出不去了……” 大概是压制得太过了，离开地牢后何恒川一紧张异能就会爆发，还好他被休假了，不用继续上班，但这毛病让他几乎什么都干不了，大多数时间只能躲在屋里。 宋铭清无声叹气，行吧，也是个可怜人。 “我没有救这里的人，所以老师他们也死了，我害死了他们。”何恒川的语气充满了宿命感。 时俨想起何恒川说过的他两同事每天早上分鸡蛋吃的事，他大概对他的老师同事们是有比较深的感情的。 “等一下，”宋铭清皱眉，“你老师，你是说柯平东？大家都觉得他活该啊，你完全没必要为他的死内疚。” 站在外人的角度，他无法理解何恒川为什么还对柯平东有感情，人家都把你关地牢里了……虽然后来还是放出来……说不定何恒川是柯平东从地牢中主动放出的唯一一个人？ 好吧，柯平东虽然冷血，但并不是毫无感情的怪物。 “在我们看来，是他们自己害死了自己。”时俨道，“你可以保留你自己的想法，但不要沉溺其中，因为有很多人都对你充满期待，你现在止步不前，将来只会更加后悔。” 何恒川沉默，过了会儿，他说：“让我一个人呆会儿吧。” 时俨和宋铭清只好退出了地牢。 “他能想通吗？”宋铭清问。 时俨：“不知道。” 宋铭清叹气：“太脆弱了。” 时俨：“脆弱没什么，人是多样化的。但希望他能够接受自己。” 宋铭清愣了下，原来在现在这个年纪时俨就已经是个能包容“弱者”的人。 在将来，大多数若朴这边的人都觉得时俨对各种弱势族群的包容只是一种刻意做出来的姿态。 若朴的追随者们都是浑身上下被鲜血浸透的猛兽，是看不起“弱者”的，就连何忘川也只会在喝醉了才哭两声。 宋铭清回想“过去”，觉得自己大多数时候都是站在若朴这方的立场看时俨的，虽然也在很多方面很佩服时俨，但主要还是用偏向对立的眼光注视着对方。 现在跳出了阵营，宋铭清重新打量时俨，觉得自己能明白若朴为什么喜欢时俨了，应该是因为对方能够接受真正的他。 不过这也只是宋铭清的猜测，他并不知道真正的若朴或者说完整的若朴是什么样的，面对他们这些下属兼朋友时，若朴永远都是有所保留的。 …… 宋铭清在研究所住了一晚，起床后，打电话给时俨。 时俨告诉他，他可以离开去做自己的事，因为何恒川已经没事了。 宋铭清疑惑：“真没事了？” “嗯，他精神状态良好，已经回实验室工作了。” 宋铭清听到对方已经能工作了，立刻没有问题了：“好的，那你们忙吧。” 结束通话后，他发信息给若朴，告诉对方何恒川已经回到工作岗位上了。 收起手机，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宋铭清离开房间下楼，准备离开研究所，他今天得上班的。 宋铭清沿着林荫道快步往大门方向走，路过昨晚自己去过的那栋楼时，他看到李溪和两个白大褂在聊天。 李溪，宋铭清认识对方，他猜测对方来研究所的原因。 李溪他们没聊很久，不等宋铭清走到他们身边他们便散了，李溪走进了楼中，两个穿白大褂的人则往宋铭清这边走。 两人都是姑娘，宋铭清冲她们笑了笑，她们也回以微笑。 然后双方各自继续往自己原本的方向走。 拉开二十多米距离后，两姑娘中的一人头疼般地闭了闭眼，道：“刚刚突然感觉头好晕啊。” “怎么了？” “不知道，就突然头晕，不过现在又好了。” 第86章 药效 宣布了好消息 “抱歉了。”宋铭清像是听到了两位姑娘的话似的, 偏过头轻声地说了声。 刚才有些匆忙, 他没有仔细甄别就把那姑娘记忆中和李溪有关的部分全部抽了出来，一次性抽出的记忆有点多, 所以造成对方出现了头晕症状。 那姑娘和李溪的交集在于他meimei李贝, 李贝被救出来后, 起初是由那位姑娘负责照顾的，不过现在已经不是她了, 因为那些受害者身体有一定好转，不再需要那么多护理人员, 所以其中的部分人被调到了缺人的研究所这边, 刚刚那位姑娘是被调动的人之一。 不过, 虽然工作环境发生了变化，但那位姑娘和之前的同事仍有联系，所以对李贝的后续情况有一定了解。 李贝在前几天做了堕胎手术，手术很成功, 但是术后感染了热毒症病毒。 据刚才那位姑娘的猜测，李贝之前没感染病毒, 可能是因为她肚子那孩子是潜在的异能者。 但那孩子是李贝被侵害才怀上的, 不管是李贝自己还是她的家人，都不希望把孩子出生，所以堕胎手术迟早得做。 不过时机确实选得不好, 在现在的龙港，身上有伤的人比没受伤的人更容易被热毒症病毒感染，不管那孩子是不是潜在的异能者, 李贝手术后感染病毒的风险都会比手术前更大，事实上，也真的感染了。 宋铭清顿时明白李溪为什么来研究所了，应该是听说研究所研究出了杀死热毒症病毒的药物，所以急着过来看是不是真的，甚至可能还想抢先给他meimei弄到药。 宋铭清暗中摇头，李溪的性格缺陷挺大的，不管是急着让meimei做手术也好，还是急着来研究所找药也好，都显示他又急躁又冲动，对了，还有早前跟随袁宝威一起越狱也能论证这一点。 宋铭清打心底觉得若朴比李溪强太多了，若朴的爷爷奶奶也病了，应该病得比李贝更重，但若朴就不会像李溪这么做事，不但不来研究所添乱，还让他过来帮忙解决问题。 若朴还比李溪小上好多呢，人与人的差距有时候真的不是年龄与经验能弥补的。 不过李溪这人运气似乎很好，上辈子活到了和平时期，这辈子又提前认识了若朴和时俨，只要以后不犯大错误，前景还是很光明的。 说到运气，生活在危险的异能时代，运气真的太重要了，比能力更重要，除非像若朴，能力强大到了可以扭转运势。 想到这，宋铭清停了下，觉得这大概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若朴应该从来没觉得他扭转过运势，就算成为众王之王，那也不是他想要的。 宋铭清摇摇头，不再继续胡思乱想下去，他跑出研究所大门，站在树下等待顺路的车来把他捡走——在现在的龙港，交通基本都是互助式的，志愿者们自发建立了许多个拼车群。 …… 研究所实验楼中，时豫带李溪稍微参观了一下，其中昨天发生了事故的那间实验室是他们的重点参观对象。 时豫详细地向李溪描述了那位挟持何恒川的保安死得有多么的惨。 时豫：“何恒川昨天遭遇了巨大的心理创伤，但现在依然坚持在岗位上，我们的研究员太不容易了。” 李溪除了附和没别的话可说。 此时，何恒川正在试着从他的霉菌中分离出他要的物质，时俨在他旁边看着他忙活，让他需要自己的异能时支会一声。 时俨发现，经历了昨晚的崩溃，在地牢中住了一晚后，何恒川的异能似乎稳定下来了。 时俨的猜测是对的，接下来一整天，何恒川都没有出有异能暴动的情况。 “小何，今天从霉菌中提取出来的物质比昨天稳定了许多，做成药水后的有效率也提升了许多，这是什么原因呢？”有同事过来问何恒川。 何恒川摇头：“我不知道。” 同事：“如果能弄清楚原因，那有效率就有保障了。” 同事走后，何恒川跟时俨说：“我感觉可能是我今天制造出来的霉菌品质比先前好。” 时俨：“今天你的异能比以往稳定。” 何恒川愣了会儿：“……是的。” 昨晚把自己最沉重的心事说出来后，自己的心理状态有一定的变化，不再像之前那样战战兢兢了，然后很意外的，异能变得更稳定了。 从这天起，何恒川的异能持续地稳定了下来，没再出现很大起伏。 到八月中旬，研究所制造出来的药品的致死率基本接近于零了，但有效率只有百分五十左右，并且，现阶段的药品只对症状较轻的热毒症有效，对重症患者基本无效。 不过，就算这样，这也是一个好消息。 八月十五的早上，谢危明在电视上发表了讲话，向所有人宣布了这个好消息，网上迅速达成了一种全民欢腾的气氛。 若朴是在加护病房外面看到这个消息的，大家都很开心，他也该高兴的，但实际高兴不起来。 他爷爷奶奶现在已经是重度症状了，前几天陆续给他们用过几次药，但情况都没有好转，而不好转，就意味着恶化。现在，现阶段的药物对他们已经彻底无效了。 若朴望着和他隔着一道玻璃墙躺在病床上插着管子的爷爷奶奶，注意力不知不觉地开始涣散。 在头晕目眩中，他听到楼下有人在说话： “现在终于不怕病毒扩散到其他地方去了。” “是啊，自从我们开始全面消灭黑眼蛾以来，很多蛾子飞到龙港外面去了，唉，好多人骂我们……” “这也不能怪我们啊，蛾子会飞我们有什么办法？不过这蛾子也够能飞的，听说最远的都飞到南境去了。” “是，昨天我在新闻上看到了，说南境也发现了黑眼蛾，经过什么实验研究，说是从我们这飞过去的。我们这边好像答应给他们援助药品了……” 再往远处，能听到更多的人声，不是那种集中在居民楼中的人声，而是分散于各处的，这是因为现在龙港市内管制得没有之前那么严格了，没有症状的人允许出门了。 更远处……若朴突然听到了时俨的心跳声，他立刻回神，疑似异能崩溃的状态立刻中止，他还没完全恢复的异能迅速消失不见，他的超常听力也像昙花一现一般刚出来露了个面便凋零了。 中午时分，时俨出现在加护病房所在的楼层，他看到若朴正怔怔地望着病房里面，他停下脚步，过了近一分钟，他才继续往前走，走到若朴身边。 若朴转头看向他，冲他不甚明显地弯了下眼睛。 “吃饭了吗？去吃饭？”时俨问。 若朴：“好。” 医院的食堂中，今天的气氛比往日好上了许多，来吃饭的人们大多脸上带笑、脚步轻快，这应该是谢危明今早公布的好消息带来的效果。 若朴和时俨打好饭菜，找位置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