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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 “不必客气。” 比起上回在溪边递给她的那个,这个体量更为小巧玲珑,只与姑娘家的手掌一般,炉身不加雕凿,素净浑圆,才捧来手上,就有股暖烘烘的热气往手心里钻。 怪道他时时捧着个袖炉,炭气不足都这样好,想来平时更暖和,便是病着也不觉得冷罢? 想到这儿,她忽然懊悔接过,恐他又添几分病重,但不等反悔霍沉话就出口来,听似无来头的一句。 “贺姑娘可知我大赜高祖名讳?” 她迷瞪下,弱弱点头。 霍沉又道:“云飞父亲的尊名……不巧正是一个‘休’字。” 高祖尊名景修,休与修形虽不同,音却一致,因这缘故,云飞是万万进不得学堂的。 付家跟随骆家做生意,时时有对家盯着,若是教有心人知晓去,扣上顶大不敬的罪名也未可知。 偏生云飞生来是个好读书的,抓周时就初现端倪抓起本《楚辞》,稍长些年岁,便同骆捷、尤钟二人一道启蒙,启蒙老师不是旁人,正是霍沉。 等他们识得些字、懂得些事时,骆原便同霍沉商议送阿捷进县学里念书的事,云飞听去后,想当然以为自己也能去,盼了好些日子。 后来,阿捷与尤钟念书去,只剩他一人在家里。 年纪尚小的云飞从大哥二哥那里听得缘故,半知半解,之后几日为这事院也不出,不论做什么事儿都憋着两泡泪,好不委屈。 少年霍沉素来寡言少语,往日嫌小云飞聒噪,这事后一连几日没见着他竟生出不惬意,终于耐不住性子主动寻去,和付云扬一齐想着法子哄他。 彼时付云扬想破脑袋才想出个主意,一拍霍沉肩膀,道:“不若三弟还是像往常那样教导他,过年过节只记得管我要好东西。” “……” 霍沉哪儿会稀罕他嘴里的好东西,但还是应承了这一件事。 他总是见不得小孩儿哭,但凡有小孩儿在他跟前红眼眶垂豆子,他都会想起以前的自己。 提起往事,霍沉想得也多了些,好在及时打住,只与令约说到他应承下教导小云飞那里。 唏嘘不已的人又转眼看去巷子里,两个小少年已坐去槐树后头的石阶上说话。 “倒也很好。”她呢喃句。 “什么很好?”耳尖的人接住她的话。 “阿显能认得云飞实在很好。”她仰头向霍沉解释,鹅蛋脸红扑扑的,眼底也淌着光。 霍沉耳朵一热,总觉这话听在耳里像是说她能认识他实在很好,他干巴巴地回应声“嗯”,别过眼。 不知几时起,天色渐有了大暗之势,槐树后坐着的两人好算起身来,跑出巷时又变回早先那副乐呵模样,还齐齐朝jiejie、兄长鞠了躬:“久等了。” 令约被他们逗笑:“走罢,家里定等急了。” 云飞听了这话,也吃吃笑声,莫名显得呆头呆脑。 “傻笑甚么?”霍沉问他。 “我笑jiejie的话,听着竟好似我们是一家人。”就好像他家里真真儿多了个jiejie。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霍沉又别扭阵,闭口不应。 *** 云水斋后院里系着一白一棕两匹马,正是霍沉与云飞的坐骑,令约守在院门外,轻叹声。 原本他们走到河坊前就该分道,她和阿显回竹坞,他们自回云水斋取马,可偏偏……她把买来的东西全落在了云水斋里。 她这个糊涂脑子,除了记仇,别的事一概记不好。 “jiejie,可是这些?”云飞从院里窜至门边,手里提着两捆小小的油纸包问。 “嗯,正是。”她点头,阿显替她接过。 “还不及我自个儿买的多,方才何不让我捎回去?你和阿显也少走些路。”说完就被人敲了敲脑袋,回头一看,霍沉也出院来。 云飞不解他作何敲打自己,但没再接着说。 有贺家姐弟同行,他们只是牵着马儿走,咕噜许是扑腾了整日也累来,理直气壮地歇去云飞的马上,路上偶有行人,见着他们都悄促促瞄上眼。 阿显与云飞聊得热闹,从碧岩街走到河坊前始终不曾停歇,阿显聊到早间考射术的事儿,令约也听得仔细,因此三人皆没留意到桥头匆匆跑来一人。 霍沉望着那人眯了眯眼,果然,那小厮打扮的人停在他们前头几步,打了一躬:“三少爷。” 交谈教人打断,几人都看将去,云飞见来人打扮与那日在霍府见过的小厮们一致,便知他来历,令约与阿显也识得霍家家仆衣饰,静默观之。 霍沉漫不经心地应他声。 “老、老爷请三少爷去闲云居一趟。” 霍沉皱了皱眉,非为厌恶,而是奇怪,云飞当之不愧是由他亲自管教的,这时也觉古怪,就连问人话的措辞都与霍沉有七成像:“怪事,你家老爷怎知我们进城来?你又如何得知待在这处能守着我们?” “是鲍管事的主意,差我们几个各守几处人多地方,见着三少爷便前来请他。” 云飞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霍沉则抬眼张望下天色,嘱咐他:“天就暗了,你先随阿显他们回去。” “三哥……” 霍沉不予理会,转过头冲令约颔首:“烦劳贺姑娘。”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