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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氏苦歪歪地跟王七婆说起陈姜,套用了梁金宝的故事。说她夜里睡不安稳,总像在窗户外头看见了什么似的,白天精神不好,饭也吃不下去。怕孩子受了什么脏物的惊,特意请婆婆给收一收魂,洗一洗眼。 王七婆听完问陈姜:“你是看见啥了?” 陈姜脸色不好,乍一看真像受惊的样子:“我也不知道,模模糊糊的影子,像有东西爬我家窗户一样。” “是人模样的影子,还是兽模样的影子?” “一团,分不清人还是兽。” 王七婆让她走近些,用干瘪苍老的手把她从头到肩摸了一遍,又扒她眼底,又让她张嘴,跟个儿科大夫似地检查一遍,道:“不像邪祟入体,而且这娃十来岁了,不该呀。” 廖氏一听这话,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王七婆亲眼看过,亲手摸过了,陈姜要是鬼附身,不可能不露馅儿的。她是姜儿,她是自己闺女没错了!随即拍手:“谁说不是呢,都说小小娃儿才能看见,哪知我姜都这么大了还......” “没事儿,”王七婆看似轻描淡写地道,“东山脚那儿早些年死过几个打猎的,阴气重,怕是有些残魂游荡呢,女娃儿体弱,就是被冲撞了。眼不用洗,喝我三剂符水壮壮阳气会好的。” 廖氏看了陈姜一眼,颤着声问:“您是说我家那块儿有鬼?” 王七婆说的正应上了陈姜的话,她想起闺女说的混沌沌白影子,天知道是陆家舅母还是打猎人呢。 “残魂,害不得人的。” 王七婆眼皮垂着,嘴角却轻轻提了提,:“虽然害不得人,就是能让人难过,日子久了还会得病呢。你不是让三郎来买过两回黑狗血吗?看来不止姜儿被冲撞,你也不舒坦了吧?夜里睡觉,觉不觉着阴冷啊?” 廖氏本来没觉着冷,可是在老太婆鬼气森森又嘶又干的嗓子里吐出这句话后,她还真感到背上一阵寒意。 “那那,那咋办?就算咱看不见啥,阴气也散不去啊。” 这正是王七婆想要听到的话,接道:“说了它们害不了人的。” 廖氏更害怕了:“生病也不行啊,我两个娃还没成人呢,我...我现在也没本事搬家。” 王七婆淡淡一笑:“要实在忌讳害怕,我老婆子去给你做个法赶了也行。” 廖氏马上同意:“好好好,那就劳七婆累了,做个法安心。” 王七满意地点头,从身后摸出个小木箱来:“都是一个村子的,请天师的香火就收你三两吧,别的村子请我去接天师,至少得五两。” 廖氏一愣,转头看陈姜:“姜儿,要不你回家去拿银子。” 陈姜在她俩说话的时候一直观察着那只褪色厉鬼,越看越觉得这鬼子有异常。它总是盘绕在王七婆头后,偶尔也向两边飘着舞动手臂,可飘不出三尺就像被什么暗力给牵住了一样,透明的,泛着红光的身躯往后一顿,再度回到王七婆身后继续舞。它无法像缠新姑父那只一般和王七婆亲密接触,始终与她保持一定距离。 它对着王七婆的后脑“哈哈”,好像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它的光芒很淡,比新姑父的那只淡很多,光里的鬼身也残缺不全。这是罕见的,不管人在生前受过怎样的伤害,死后魂魄都是完整无缺的,即使是只余怨念凝形的厉鬼也是如此。谁会去挖鬼的眼睛?连实体都没有怎么挖? 看着看着,陈姜竟然有点同情起它来,跑也跑不掉,眼也被挖了,最具代表性的正红光芒淡成了水粉色,面前这个老太婆不知是不是它的仇人,也不知被拴在这儿多久了。它是厉鬼呀,现世必死人,凶残无情的厉鬼啊!老太婆是个骗子无疑,那有可能,它是得罪什么高人了吧? 柳树下,会埋着它的尸体吗? 陈姜的同情在廖氏让她回家拿钱时戛然而止,她咧咧嘴:“我不知道钱在哪儿,娘和我一起回去拿。” “你咋不......”廖氏看见陈姜给她使了个犀利的眼色,屏息片刻,对王七婆笑道:“小孩子不知道,我回去,一会儿再来请七婆。” “嗯。”吓唬够了,王七婆不认为这桩生意会黄。 娘仨出门,廖氏忙问陈姜:“咋了。” 陈姜道:“王七婆全身黑气,全身都是!头顶冒,心口冒,嘴里冒,眼珠子都冒,黑得不能再黑了。” “天爷!” 兄妹俩架着腿软头昏的廖氏回到家,见篱笆外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白衣少年,手持一把折扇指着后山方向道:“你,来。” 陈姜脚下一顿,少年转头,见母子三人立刻龇牙一笑:“我,来。” 乌发白肤,眉目如画,一身玉色锦衣风度翩翩,折扇一抖,笑容明媚,谁看了都要赞声好一个俊俏美少年。 廖氏和陈百安就看呆了,这是哪来的贵人,怎么会出现在自家门前。听他似乎说了句什么,陈百安不敢言声,廖氏则畏缩着问:“这,这位公子,你找谁?” 少年折扇点向陈姜:“她。” 陈姜嘴角抽抽,放开廖氏的胳膊,作恍然状向少年走去:“嗨,是你啊,你怎么找到我家来了,我花样子全卖光了,现在真的没有。” 边走边回头解释:“这位是县城吉祥绣坊的掌柜,来跟我谈花样子的事。” 廖氏想不起昨日县城之行中有出现过这个绣坊的名字,但也想不出别的华服少年找上家门的理由,将信将疑:“哦,那请进家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