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江初没再看他们,摆摆手,带上门直接走了。 拎着孜然羊rou从电梯出来,江初差点儿被横在门前的垃圾桶卡个大马趴。 他朝自己停车的方向看了眼,把垃圾桶扶起来,往墙角推了推。 拉开驾驶座的门,他先被一车厢的烟气熏得偏头咳了一声,冲覃最的脑袋使劲吹了两口,胳膊撑在车顶上对他笑:“怎么着,你开?有本儿么?” 覃最推开江初下车,绕去副驾。 他手里还夹着根刚点上的烟,江初抬手给他拽了,叼进自己嘴里。 覃最看了他半天才沙着嗓子说:“我抽过的。” “不嫌弃你。”江初把孜然羊rou挂在后视镜上,空调开到最大,车窗也全降下来,带着覃最回家。 覃最一路上什么也没说,到家后周腾凑过来闻他的腿,他蹲下来摸了摸周腾的脑袋,对江初说:“我睡一觉。” “啊,睡。”江初正从头上抹衣服,听覃最跟他来这么一句还愣了愣。 这小子今天竟然知道打招呼了,平时从来都直接门一关就进屋。 估计看自己头包在衣服里说话以为他卡着了,覃最从他身后过去,又顺手帮他扥了下。 江初光着膀子去阳台摁了会儿手机,给大奔打电话:“奔儿,报恩的时候到了,喊上你媳妇儿陪我出去一趟。” 覃最这一觉睡到了晚上十点十五。 算不上睡,意识一直昏昏沉沉的,强行掩埋在脑海最底层很多年的记忆轮流往上翻涌。 他不想去想,开了闸却压不住。 每段碎梦的间隙里他清醒片刻,也不像是清醒,他不想睁眼,不想动,胸口坠着把人往梦境深处拖,他连翻个身也费劲。 一直到被人摸摸额头摸摸脸,喊了两声“覃最”,他才从梦魇般的状态里疲累地睁开眼。 卧室里没开灯,黑洞洞的,客厅柔和的灯光从门外弥漫进模糊的光线,还有不知道什么电视剧咋呼热闹的声响。 江初正在床边弯着腰打量他,脸离得有点儿近,光线朦胧下,覃最却莫名能看清他的眼睛。 睫毛很密。 江初跟覃最对视了会儿,觉得覃最似乎睡矒着了。 他都快瞪对眼儿了,这怎么睁开眼也没反应? “覃最?”他又喊一声,谨慎地抬起手,朝覃最脸上“啪”地拍了一下。 拍的同时他自己还直了直腰,以防覃最条件反射给他一拳。 覃最这才皱皱眉,偏偏头把他手打开。 “干嘛。”一开口他自己都听得一愣,嗓子听着像被砂纸磨过似的,烟熏火燎。 “再不醒我都要给你叫大神了。”江初转身往外走,经过门边抬手拍开卧室的灯,“起来吃饭。” 覃最眯缝着眼坐起来,周腾从他胸口叽里咕噜滚下去,弓着背抖了抖毛。 怪不得胸口直闷。 覃最翻身下床,膝盖有点儿软,感觉脑浆都睡稠了。 他闻闻自己身上捂了一下午的烟味儿,拽了身衣服去洗澡。 江初从厨房探头看看,见覃最先进了浴室,他靠着流水台想一会儿,把蛋糕先放回冰箱里。 把其他东西也收拾好,他去翻出下午给覃最买好的礼物,又去覃最卧室里把周腾抱出来,引到浴室门口喂了点儿零食,把礼物盒子揣它怀里,让它抱着玩儿。 周腾对个破盒子没什么兴趣,挠两爪子就要跑。 江初“啧”了声,捞着周腾的腰把它卡在胳膊窝里,翻箱倒柜找上回买猫粮送的猫薄荷。 覃最在浴室里洗澡,就听见外面各种“稀了哗啦”,一阵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等他带着一身水汽打开浴室门,周腾像个拦路虎一样横在浴室门口,正在玩一个长方形的盒子,塑皮外封被爪子扒拉得扎好几个眼儿。 他弯腰把盒子捡起来,只看了眼外包装的图案,眼皮就一蹦。 “贴不贴心,嗯?感不感动?”江初懒洋洋地盘在沙发上对着电视打游戏,战况紧张,他头都来不及回就直乐。 覃最抱着胳膊朝门框上一靠,看看江初,再看看手里的盒子,真的觉得无话可说,还有点儿想笑。 这是个飞机杯。 第15章 说实话,江初把大奔两口子给折腾出来,一开始的目的是真的很纯洁。 ——他想去给覃最弄个蛋糕,能自己写字儿画画的那种。 大奔之前往公司带过一个,说是跟宝丽去什么商场哪儿新开的店自己做的。 配料胚子什么都给备好,各种工具也齐全,做起来跟玩儿似的,做完还不用收拾厨房。 大奔和宝丽一人做一个,宝丽做完拎家去了,大奔做得太丑,拎来分享给大家吃。 江初当时还笑话他来着,好歹是一专业搞设计的,弄个蛋糕能弄得跟坨屎一样。 大奔笑得屁都快嘣出来了,说还真是,没看专门做的巧克力味儿么,咱们业务水平必须没话说。 本来江初一开始也没想到这一出,从江连天那儿开车回来的路上,他就打算路边随便给覃最买个蛋糕意思意思得了。 十八岁的大小伙子了,又不是小姑娘,过个生日还得用蛋糕哄。 但是也不知道怎么的,看着覃最那副明显心里很有事儿,又要在所有人——他亲妈他后爸包括他这个半道多出来的哥哥——面前强忍着不表现的模样,让他觉得有些不是味儿。 后爸和亲妈把生日给过砸了,他不往上顶,还能有谁来安慰安慰这个敏感的十八岁少年。 梁小佳? 人家都是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梁小佳是覃最什么样的朋友,江初不知道。 但覃最这已经跟所有人都反过来了,在家没爸妈,出了门朋友在外地。 更别说就他那性格,愿不愿意主动跟人开口发泄都是个事儿。 覃最进房间关门睡觉时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让江初觉得像只孤独的大鸟,在天上被气流狠撞了一下,却只能闷不吭声地憋闷在他这儿,因为已经没有家了。 他感叹了一把今天的自己如此文艺,接茬儿就想到了大奔之前亲手做的屎蛋糕。 覃最不就膈应那个写错的“醉”么,那他给他写上一蛋糕的“最”,总错不了。 反正在江初眼里,除了实打实地塞钱,没什么比亲手做的玩意儿更有心意。 但是大周末的,他跟大奔两个大男人跑去扎着围裙做蛋糕,怎么想都有点儿脑子不正常。 所以他干脆就让大奔把宝丽也叫上,做蛋糕这种事儿,有个女的在总能自在点儿。 可江初万万没想到的是,大奔他们两口子还是捎带着人来的。 确切地说,是宝丽捎来的,一个她又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亲闺蜜,名字叫陈林果。 一开始江初还没反应过来,进了店见三人站挺近的,还以为陈林果是店员。 刚打声招呼站在大奔旁边,宝丽过来一胯骨把他怼去了陈林果那儿。 “这得两个人一组,嫂子给你找了个伴儿,别客气。”宝丽热情地介绍,“我小姐妹,陈林果。果儿,这帅哥就是江初。” “你好,”陈林果倒是挺大方,长得也还行,白,圆眼睛,黑长直的头发别在耳朵后面,齐头发帘儿显得很纯,笑起来还带俩酒窝。 “你好。”江初笑笑,接过她递来的围裙放在一边。 这要是以前上高中大学那阵儿,还真是江初比较喜欢的类型。 但现在他只觉得有些尴尬。 他跟大奔借着去买奶茶的名头溜出去,挺郁闷地“cao”了一声,问:“什么情况啊?” “别提了,您可真会挑时候。”大奔比他还郁闷,“陪媳妇儿逛一上午街,好容易熬到她叫了个妞来替我,好嘛你一个电话过来给她乐没了,正愁没机会给你介绍对象呢。” “哎。”江初苦笑一声,都无奈了,“她什么瘾头这是。” “配合配合吧,宝丽也是好心。”大奔一听江初埋怨上了,立马又开始护老婆,“哥姐儿几个一块儿堆玩这么些年了,就你还落单,年年拉着我们有家有室的陪你过光棍节,缺德不缺德。” 缺不缺德人都来了,宝丽还提前选好了进阶版的组队模式,给人晾着不配合一下也不合适。 况且陈林果看着虽然文文静静,但是一点儿也不认生,听江初说这蛋糕是做给弟弟的,还很热情地帮着参谋,做个什么形状口味的好看。 关键还有模有样的,做得真挺有卖相。 江初一个直到今天才知道面粉还分高低筋的糙人,除了打打下手,也就只能有一句没一句地陪陈林果聊着,拿着巧克力酱等着往蛋糕上写“最”字。 写的时候大奔和宝丽也跟着凑热闹。 “这都什么啊,写那么多。”大奔歪着脖子在旁边念,“覃最,覃二声……覃二声最?最冷酷,小最哥……你俩这什么辈儿?” “都他外号。”江初笑笑,他写得倒是很愉快,看着也很满意。 “枪给我,大奔哥也给小最哥来一个真情祝福。”大奔撅着屁股挤过来,绕着蛋糕边儿写了句“最高最帅,地表最强——你奔哥”。 宝丽又拿了管草莓酱,在“奔哥”后面画了个“”,接了句“你宝姐”,还挤个小爱心。 她也是玩儿上头了,写完以后冲陈林果来了句:“果果你要不要也写一句?” 江初跟大奔对视一眼,看向陈林果。 大奔跟宝丽在蛋糕上写字儿是一回事,陈林果这个刚认识的外人也来写,就有点儿不对味儿了。 可四个人做蛋糕,三个都写了,剩一个在旁边跟不带人玩儿似的,感觉也不太好。 好在陈林果情商挺高,在旁边看得乐乐呵呵的,宝丽刚问完她就笑着摆摆手:“我不行,我字不好看,我来一笔还得再多做个蛋糕。” 大奔打个哈哈把话题渡过去了,江初顿时对陈林果的印象好了不少。 但这几分好印象也挡不住江初作为答谢请他们吃下午茶,宝丽过于热烈的撮合。 “加个微信呗?”她跟大奔坐在一块儿,兴致勃勃地撺掇,“以后都是朋友,没事儿约着出去玩。” 陈林果应该对江初感觉挺好的,没说什么就把二维码点了出来。 江初扫完加上她,给大奔发了个“救驾”。 他俩打默契打太多年了,从校园配合到职场,能合伙开公司的关系,大奔扫一眼消息弹窗就心领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