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他在外面对待旁人仍然是平易近人的模样,可旁人却显然不敢真的对他有所不客气。 宝婳愣了愣,便走到他的桌席前,慢慢地将解酒汤放下。 祝九风与人说完话后,便忽然瞧见了她。 他先是微微诧异,随即露出一抹微笑,“宝婳……” 宝婳心弦愈发紧绷,积在心中的话就要脱口而出,却忽然被人从身后握住了手腕。 宝婳诧异地回头,却险些叫出声来。 梅襄来得恰是及时,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你在这里做什么?” “二爷……” 宝婳想到自己的谎言,心慌无比。 他抿着唇角,狠狠地掐住她的腕要将她拽起。 然而宝婳的另一只手却也蓦地被人握住。 桌上的碗碟哗啦一声翻在了地上,发出巨大的动静。 众人终于察觉到这一幕,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宝婳心口狂跳,甚至某一个瞬间,四周死寂到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宝婳,我们是朋友,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可以告诉我……” 祝□□温润无比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而她面前的梅襄却阖了阖眼,缓缓勾起唇角,语气冰冷,“放开她。” 第38章 三合一 宝婳的一只手抓在梅襄的手中, 另一只手却又被祝九风握住。 这样的画面看起来极是怪异,且荒诞。 她想要开口,想要他们先放开自己, 可发觉自己的声音竟一下子哽在了嗓子里,半点也发不出了。 宝婳抖着唇,发了几次声音, 都发不出来…… 须臾之间,她便立马想到了自己出来前,梅襄推入她口中的那颗丸子。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糖丸…… 他也根本早就料到了今日的事情。 可即便她开不了口, 一切也仍旧不会就此停止。 “听说祝大人meimei的身上有梅花胎记……” 紫玉忽然从人后站了出来,对祝九风道:“祝大人, 我同宝婳曾经在一起做事, 我见过她身上也有!” “哦……是吗?” 祝九风恍若惊喜, 缓缓起身。 宝婳身子蓦地失力,下一刻便坠入了梅襄的怀中。 “这天底下有胎记的人多了去了, 倘若长胎记的都是祝大人的meimei,恐怕祝大人的meimei多到不知凡几。” 梅襄的腔调里流出几分讥讽, 颇是不屑。 宝婳只知道四下多了些窃窃私语,还有梅衾同祝九风若有若无的声音。 她昏昏沉沉,好似醉酒一般, 过了许久都听也听不分明。 “逆子!” 这一声呵斥尤为响亮。 宝婳立马一个激灵又要惊醒。 可她仍是没有半分力气。 在宣国公说出这句话之前,他们还说了什么,她也没能听全。 “国公莫要气恼, 其实二公子的顾虑也不无道理,不过我为了寻找meimei,一直随身带着meimei胎记的图像,只要比对一下……” 祝九风的声音仍旧温和有礼。 接着便是紫玉的声音, “……不错了,宝婳背上的胎记就是这样,一模一样。” 紫玉不曾见过宝婳的后背,但宝婳稍微一想,便可猜到这定然全都是三爷的授意。 “藤鞭给我!” 宣国公仿佛怒到了极致。 宝婳下一刻便听到挥破风声的声音,若有似无地朝她这里落来。 梅襄闷哼了一声,却仍稳稳地将她抱住。 一滴血滴到宝婳雪白的脸侧。 宝婳长睫微颤,终于睁开了一些。 屋中的客人几乎已经散去。 只余下梅衾与祝九风,还有挥着藤鞭的宣国公。 “逆子,我纵容你多年,你如今竟敢强取豪夺于祝大人的亲meimei,你这个畜生!” 四下里只有宣国公的怒骂声,没有一个人为梅襄说话。 也没有一个人敢上来阻挠。 宝婳费力地抬起眼皮,终于看到他唇角溢出的血。 他的瞳仁乌黑无比,那双眸中仿佛不曾注入过半分感情。 宝婳便立马想到他背上反复发作的伤…… 宝婳想要开口阻止他们,却仍是开不了口。 梅襄终于注意到了她,见自己的一滴血竟污了她的面庞,抬起手指将她面上的血渍用指腹抹去。 然而他抹去了那滴血,宝婳却又滚了滴热泪到他的指腹下。 梅襄目光沉沉看着她。 宝婳似颤抖了一下,接着便用力地朝他覆在自己脸侧的手指咬去。 他微微一怔。 但只是这失神的一瞬间,怀里的宝婳便立马被人夺走。 宝婳落在祝九风的怀里。 宣国公死死抓住梅襄的手臂,而他显然已经虚弱到了极致,站在那里都只是逞强。 祝九风倒也不啰嗦,抱起了宝婳便对宣国公客气道:“今日贵府事忙,待改日祝某必然亲自登门道谢。” 外面早有人将马车拉来,方便他带着宝婳离开。 上马车前,祝九风忽然回首对着宣国公等人微微一笑,最终目光却又落到了梅襄脸上。 他唇角噙着淡淡笑意,却微微启唇,并未发出声音。 直到马车离开,宣国公才转过头来,“那是祝九风的亲妹,你不交人,要宣国公府如何交代,况且那女子最后咬你一口,分明不愿留你身边……” 他见梅襄一直没有开口,以为他终于想明白了。 却没想到梅襄只是一直积着一口血迟迟未吐出来。 他呕了一口黑血,染在了袍角。 而宣国公一松开手,他便立马跌坐在地上,早已体力透支。 “襄儿……” 宣国公大惊。 梅襄双手支撑着地面,咳尽了积血,终于可以开口。 “你果真是我父亲么?” 他缓缓抬起双眸,面庞平静得可怕。 宣国公一僵。 梅襄勾起沾血的唇角,眼中渐渐翻涌出阴翳,“可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父亲?” 话了,他便彻底晕倒。 宣国公将他接住,却因他这话而感到一阵心颤。 不为旁的,就为这句同柳氏生前几乎一模一样的话与眼神。 那时柳氏也问,他真的是她心爱的男人吗? 可她怎么会有他这样窝囊懦弱的男人? 他答应她这辈子不会有妻子,她才留下来做他的妾。 也是他答应她,会好好照顾儿子,却偏偏令儿子剧毒缠身。 她撒手人寰,竟是对他此生最大的报应。 深夜,祝九风请来了第三个大夫。 第三个大夫姓顾,擅长调养心病,治理脑疾。 床上的宝婳阖着双目,手指紧紧攥住被子,嘴里却一直在念着一个名字。 “她说的是‘秋梨’,这听起来像个女子的名字?” “是啊,这确实是个女子的名字。” 祝九风怜惜地抚了抚宝婳的面庞,“她是不是要恢复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