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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一身黑色劲装,只有衣摆像是散开的黑莲,腰间挂着一支墨色短笛,身上还隐隐透着血腥气味,顾灼可以笃定,她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个人。 “你是……”微弱的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响起,顾灼刚说出两个字就止住,她终于明白这违和感从何而来了。 这具身体严格上来说,并不属于她,只是被困在这里的时间太过久远,一时间竟混淆了自己和这具身体的记忆。 事实上,关于这具身体的记忆顾灼了解的也并不多,因为从她刚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她就被人带到这里,唯一清晰的记忆则是她被人安置在这里,一道清越的女声在“她”头顶响起。 昏昏沉沉间,她只能依稀听到几句话。 “暂且将你安置在这里,过段时间,你自行离开吧。” 那女声格外的与众不同,声音里带着高高在上的矜持和不容侵犯的威严,似乎是习惯了上位者的姿态,她说完这话时,随意地垂落下手,宽大的竹青色衣袖也就落在顾灼眼里,以及对方腰间的一块莹白玉佩。 再之后,就是顾灼在这山谷里的漫长时光,长到她误以为是自己的灵魂被禁锢在这里。 顾灼不说话,对面容色艳丽的黑衣女子却不肯罢休,她的剑不知为何终究是悬垂在一旁,没有再放到顾灼的颈侧,她嘴角微微勾起一条嘲讽的弧度,声音清丽带着些微沙哑:“怎么不说了?想起我是谁了?” 若不是女子的恶意太过明显,顾灼都想十分大方地说不记得,但这一刻,顾灼十分明智地没有说话,只是抿紧苍白的唇,眉眼低垂乖顺,一下将黑漆漆的眼眸给遮掩住,颈侧的那一横剑痕也逐渐凝固住,就像是修者特意留下为美观的纹路一般。 眼前的顾灼似乎和记忆中的女子有着很大的区别,黑衣女子忍不住回想,以前的顾灼有这么的好看吗? 她们两个站在一处,就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是深渊沼泽里腐烂生长的不知名的藤蔓,而顾灼则是出生即是天之骄子,哪怕她品行恶劣,行迹完全不同于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那样,这副美人皮下面藏着的是一个肮脏的魂魄。 尤其是,对方被捆神锁禁锢在这里,又以化神期修为设置的阵法镇压。明明应该是狼狈或歇斯底里的模样,可她却像是一副往事尽数忘却的模样。 也对,自己之于顾灼,不过是个毫不起眼的卑微蝼蚁罢了。 黑衣女子冷笑,手里的剑再度握紧,她这次不再心软,手腕一用力,剑身便被重新抬起,剑尖直指顾灼,距离顾灼不过一掌的距离。 “不必再花言巧语,我今日来,就是取你性命。”黑衣女子冷声道。 顾灼心中疑惑,她似乎前后不过只说了几句话,想来这女子大约是和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以至于她不过说了两三句话,就让对方厌恶到此。 她现在身陷桎梏,也只是任人宰割罢了,她本想问对方两人有什么恩怨,却又觉得这只是多此一举罢了。 说不得,这一次也算是真正解脱了,她好像也实在等不下去了。 顾灼闭眼,山谷的风拂过,将她长及脚踝的长发带起,精致的容颜被遮去部分,经年累月下来,过分瘦弱的身体裹在宽大的衣袍里,被风带起,露出她纤细的脚踝。 弱不禁风,大致就是这样。 黑衣女子不过怔神片刻,她忽然改了主意。 挽了一个剑花,看似没怎么用力,只轻飘飘地将剑掷出,剑身上的血珠翩然落下,剑尖朝着山谷凹凸不平的山壁袭去,看似没用力的一击,剑身却削石如泥般,轻而易举地没入山壁当中,指留下长剑末尾一段,以及垂落下来的黑色流苏。 顾灼听到剑刃劈空的声响,再一睁眼,就见艳丽女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前,女子嘴角噙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她伸手掐住顾灼的下颌。 她手上本来就有着不知道是谁的血迹,这么一掐,便把血都沾顾灼脸上。 可这样一看,顾灼似乎就更有烟火气息了,再不似之前那般,要乘风而去,也只有这样,才会让黑衣女子觉得,她们还是同样的一类人。 “就这样杀了你也太可惜了,我改主意了。” 黑衣女子说话和顾灼离得极近,说话间吐露出的温热气息尽数喷在顾灼脸上。 顾灼心道,还好没有奇怪的味道。 她现在就是任人鱼rou,听黑衣女子的意思,这是打算放她一手。 离得近了才发现,对方竟比顾灼高了半个头,顾灼被对方用力掐着下颚,不得不被迫仰头,她艰难开口:“什么主意。” 黑衣女子十分满意顾灼现在的窘境,她掐着顾灼的下颚,竟觉手感很好,忍不住多捏了两下,一边面不改色道:“我决定,让你晚一点死。” 顾灼尽量忽视对方的动作,忍了忍,觉得对方越发得寸进尺,不由抬手按住黑衣女子的手,才刚刚覆上对方的手背,对方就如惊弓之鸟一般,飞快收回手,皱着眉质问:“干什么摸我?” 顾灼眨眨眼,她本意只是想让对方松开手罢了,既然对方已经松开,她也就跟着收回去拦黑衣女子的手,只摸了摸被捏痛的脸颊软rou,因摸不准对方的脾性,顾灼说话声音小上不少:“疼。” 两颊因着对方沾血的手缘故,顾灼现在的模样算不上多好,酷似花猫,哪怕沾染上血迹,依旧能看出被捏出来的几根手指印,又莫名惹人恋爱,叫人想要再欺负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