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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峥阴着脸,冷道:“孤倒是不知道,原来荆山姑母一直记恨父皇。当年之事,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父皇仁慈,没有赶尽杀绝,她倒是还敢记恨。一介妇人,尽是妇人手段,也太高看自己,能成什么事情。” 几位心腹皆不语,不敢评论圣人继位之前的那些事情。 “呵……”秦峥一声冷笑,“姑母又是给林氏的亲生父亲请封,又是让皇后赏赐。如此这般抬举林氏。那好,孤也抬举抬举林氏。” 太子宾客觉得大可不必被荆山长公主牵着鼻子走,也用些妇人手段报复回去。 她一个长公主,膝下又没有自己的儿女,身为太子这般计较,也太跌份了。 但他知道劝不动太子,便没有出言。 自从慕容少师去修书,东宫官被皇帝换了两次后,太子的行事就越来越偏,性格也越来越固执,听不进属臣的劝说。 太子宾客偶尔会想,自己是不是谋一谋外放比较好。 太子与荆山长公主你来我往斗法时,皇帝在紫宸殿召见了林福的养父、林嘉蕙的生父,轻车都尉林强。 林强虽然换上了四品武官的衣服,但长年务农在他身上留下的风霜却不是一身华服能抹去的。 而且他穿着这么好的衣裳,竟觉得怪别扭的。 来京城之前,接人的李管事就跟他说过,他的亲女被纳为太子良娣,他有封赏,要进宫跟皇后谢恩。 来京城之后,阿福也是跟他说,皇后会给东宫妾妃的母家赐下赏赐,要进宫跟皇后谢恩。 可赏赐下来后,他万万没料到自己还当了官了,差点儿吓傻了。 就算阿福跟他解释,勋品是爵位的一种,一般是用来赏赐立了军功的将士,属于朝廷怀柔政策的一种,既没有具体职务,没封散官也定不了俸禄,朝廷不给发钱的。 林强是听懂了,他这个轻车都尉就是好听一些,不是职事官,不在朝中做事,不是散官,朝廷不给发钱。 但也是官啊! 林强战战兢兢,自己何德何能,就让朝廷给封了个官哦。 然后更让他战战兢兢的来了——皇帝召见。 不、不是说见皇后?怎么变成见皇帝了? 林强眼巴巴看着他的阿福。 林福先抬头看屋顶横梁,又低头看地,就是不看林强阿爹。 她怎么敢说她把林嘉蕙坑了,借林嘉蕙的良娣之位,给圣人上了一份情真意切报(林福的)养恩、(林嘉蕙的)生恩的陈情表。 她写的时候,努力搜寻了小林福的记忆,把自己都写感动了。 皇帝看完后…… 瞧林阿爹被授了勋品,想必圣人也被她感动了。 林强战战兢兢进了紫宸殿,远远看到御座上的身影就腿一软,跪下,行了大礼。 “臣林强拜见皇帝陛下,皇帝陛下吉寿延绵,福泽安康。”林强把林福教他的请安话大声说出来。 由于他紧张,担心自己声音不够大,几乎是吼出的这一句话,空旷的紫宸殿里都仿佛有回音似的。 皇帝笑了一下,“免礼,赐座。” “谢陛下。”这也是林福教的,林强又吼出来。 皇帝被逗乐了,笑道:“不必紧张,朕今日召你进宫只是闲话几句。” “回陛下话,我……小民……不是,臣不紧张。”林强声音都是抖的,看着一名內侍送来一张坐席,颤颤过去跽坐好。 皇帝又是一阵大笑。 林强垂着头,其实很想偷偷看一眼皇帝陛下的相貌,待回到林家村他要跟人炫耀,自己可是见过皇帝陛下的。可是脖子犹如千斤负重,仿佛支撑不住头的重量一样,直不起来。 “林卿可知,你这勋品本是没有的,是你的养女,屯田员外郎林福上表于朕,为你请封的?”皇帝开门见山。 林强大惊,终于有力气抬头,看着皇帝语无伦次:“陛下,这这这……小民没让阿福这样做啊!阿福、阿福是一片孝心……小民不要这个官了,求陛下不要怪罪阿福,这孩子从小胆子就大,都是让小民给惯坏了,求陛下不要怪罪她,都是小民的错……” 皇帝笑说:“别紧张,朕没说要怪罪林福,若朕要怪罪她,岂会破例封你轻车都尉。” 林强吓得满头大汗,听皇帝说不怪罪阿福,才松了一口气,大声道:“谢陛下。阿福跟小民说,陛下是位胸怀博大、仁慈大度的帝王。” 皇帝一阵大笑,饶有兴趣说:“你跟朕说说,林福小时候是什么样的,怎么就养得这么大胆。” 林强说:“阿福小时候特别可爱,看她阿兄去村里的夫子那儿读书,竟是偷偷跟着她阿兄去了夫子那儿学认字,把小民急得到处找,找回来后,小民想打她两下让她长长记性不准她一个人偷偷乱跑,她却叉着腰说,要读书,长大要当官……” 林强回忆起小林福,那是有滔滔不绝的话要说。 乖巧的小林福,贴心的小林福,调皮捣蛋的小林福,豪言壮语的小林福,还有最后……不肯离开,抱着家里的梁柱不松手,被强行掰开了手指哭得几乎昏厥的小林福。 林强说着说着,就老泪纵横。 养了十多年的女儿竟然不是自己亲生的,女儿被带走,整个家仿佛都空了。 皇帝很耐心地听完了林强的诉说,赏赐了些东西,挥手让林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