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经了这一遭,他才知道,原以为的那些“年少轻狂”,不过就是在较劲罢了,是用痴迷车子当借口,来消磨大把的时光。 而今天,对他回眸一笑的女孩子占尽了这世界的美,弥补了缺席他整个青春的光彩。 “陆先生。”体育馆里人不多了,区长从门口走过来,拦住他的去路:“非常感谢您的慷慨解囊,开幕式举办得非常成功。我也很理解您低调行事,不想露面的心情。您在这里伏下身子做志愿者,真是让我敬佩,我代表班子成员表示衷心感谢。” 区长抓着他的手握来握去,嘴里官腔打得一套一套的。陆辽懒得理他,想出门追苏清圆,可偏巧,其他各界代表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在一起客套寒暄。 陆辽无奈,只好站在原地等他们逼逼完。 体育馆外,带队老师宣布解散,让学生们早点回家。 等老师走了以后,篮球队里,也不知是谁提议了一句:“五点到现在都没吃饭,饿死了,咱出去聚餐吧!” 篮球队的男孩子们本来凝聚力就很强,这话一出来,一呼百应。 王铮也拉住苏清圆,说:“别看是篮球队比赛,可啦啦队任务也很重啊,咱篮球队得请请姑娘们,有力气了喊加油才能更洪亮,是不是?” “就是,第一场比赛咱就跟六中打,指定得挫挫他们的锐气,打他们一个屁滚尿流。” “对,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爸爸。” “他们脑袋不灵光,上了那种大锅端的学校,还天天管咱叫书呆子?开赛以后,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全能。” 两个队的人一块起着哄,苏清圆没办法,只好给家里打去电话,告诉刘颖她不回家吃了。 体育馆围栏外,王铮的摩托车停在栏杆旁。他看了眼车,没想管,跟着队伍往前走。 范博拉住他,问:“车你不要了?” “不要了。”王铮摆手:“正主在里头,当还他了。” 范博笑笑:“你放这他也不会拿回去,就推着吧。” 王铮拗不过他,还是去开了锁,推着慢慢吞吞走在最后。 体育馆位于偏僻的城郊,门口吃东西的地方很少。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占着一整个人行道,也不嫌累,慢悠悠地朝两公里外的餐厅前进。 有人带头抄近路,穿大街过小巷,学生们一边聊天一边走,却没发现路越走越黑。 苏清圆正低头跟苗婧发微信报告开幕式的情况,冷不丁撞上了前面人的后背。 她吃痛,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发现不知从哪里窜出了一票小混混,手里拎着啤酒瓶子、棒球棍子,不怀好意地把他们围了起来。 这是碰见劫道的了,还是个犯罪团伙。苏清圆当即脸色发白,出了一身的冷汗。 一中一共20人的方阵,除去早早回家吃的,还剩十三四个,大半数都是女孩子。而对方却人数众多,个个都是二十郎当岁的大小伙子。实力差得这么悬殊,他们肯定一点便宜都占不着。 苏清圆偷偷在屏幕按了个110,把手机收回包里,咬着唇不敢吭声。 她身后,王莹已经吓哭了,发出一抽一抽的声音。 王铮把摩托车立好,上前一步,问对面剃了光头的领头:“你们什么人?” “哈哈。”光头笑了笑:“说你们是书呆子,你们还真不谦虚。都想让人家叫爸爸了,还看不出我们是什么人?地痞流氓呗。” 这句“地痞流氓”说得极为自豪。 叫爸爸这事儿,是他们刚出体育馆时说的,难道这一票人从那时就跟着他们了? 王铮捏紧了手里的书包:“六中找来的?” “没错儿,我弟叫齐浩然,认识吧?” 这次,还真是六中的人。齐浩然是六中最臭名昭著的学生,抽烟喝酒、抢钱打架,就没他不干的,一中的都知道他。 同时,他也是六中的篮球队长。 光头扛着棒球棍上前一步,跟王铮平视:“本来我就想教训你一个人,最多捎上你们这几个篮球队的弱鸡。没想到,运气好,连小妞一网打尽了。” “你们别乱来,我、我报警了!”王莹忽然冲出去,哭着按下110,亮出手机屏幕给他们看:“再过来我真的报警了!” 光头哈哈一笑:“报就报,看守所可是好地方,哥儿几个正愁没地儿吃饭呢。我最看不得你们这帮富学生,不好好在学校眯着,出来逞什么能?” 他舔了舔嘴唇,目光落在王铮的摩托车上:“行啊小子,车不错啊,天天上六中门口显摆去是吧?显你有摩托车是吧?给我砸!” 几个大汉闻言,拎着棍子就上,几下就把车给砸了个不成样子,变了一摊废铁。 王铮脾气爆,除了上次在酒吧让人捏了这么一下以外,就没受过这种气了。他也不管打不打得过,上去揪着光头的脖领子,一拳就砸了过去。 光头被打得一愣,反手给了他一棍子。 其他混混立刻凑上来,照着王铮的腿就砸。 另外几个篮球队的男生也红了眼,上前去撕扯,很快,一群男人就打作一团。 可学生毕竟是学生,人又少,王铮他们吃了不少亏,根本打不过。再这么撕扯下去,恐怕要来个玉石俱焚呢。 王莹给警察的电话已经拨出去了,然而她不认识路,黑漆漆的连个路牌都看不到,人家问地址,她也说不出来,一个劲儿地哭:“王铮,这是什么路,多少号啊!” 王铮那边都打成热窑了,哪有人有空理她?几个女孩子又开着手机找定位。 就在千钧一发时,一阵跑步声传来。苏清圆以为警察这么快就到了,指着不远处说:“来、来了!” 可路拐角出现的不是别人,居然是陆辽。 他还穿着志愿者的那套行头呢,因为被区长耽搁了,一出门压根看不到她了。这一路他一边问、一边跑,这会儿气喘得又急又粗。他看了眼自己那辆已经不幸报废的车,又看了眼王铮,不屑地笑了一声:“这帮屁孩儿,还真会惹事儿啊。” 哪惹来一群杂碎,连他的车都敢砸? 说完,他两个箭步上前,拉开跟王铮扭打着的两个男人,飞起一脚解决一个,反手一拳,又是一个。 苏清圆也不知他是哪里来的力气,那两个人瞬间被打倒,居然半天都没爬起来。光头直接被打昏过去了,鼻子、眼角都呼呼地往外冒血。 他只来了一个人,可就这两下,局势就好像瞬间被逆转了一样。 苏清圆抱紧了背包,退了两步,只觉得方才揪紧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混混们都有经验,见有厉害的来了,群起而攻之。陆辽也不拿他们当回事儿,几闷棍挨在后背上,跟没事儿一样。他三拳两脚就解决了好几个,混混们也知道害怕了,围在那里谁也不敢出手。 有胆大的,从裤腿里掏了刀子出来想暗算。陆辽眼多尖?提前一步,一个回旋踢把那男人的手直接踢在墙上。 还能站着的混混怂了,把光头从地上搀起来,对着陆辽直作揖:“大哥,我们错了,都是道上混的,放条生路。” 他看得出,陆辽是会打架的,收拾他们这群业余的,简直易如反掌。 “生路?”陆辽勾起一边唇角:“生路是个什么路?没听说过。” “我们错了,我们真错了,我们就是拿钱办事儿的!那个齐浩然就是个傻逼,要打您打他!” 正说着,从拐角,浩浩荡荡又来了二十几个“志愿者”。他们一个个全穿着八运会外套,戴着志愿者帽子,可脸上都凶神恶煞的,胳膊上也尽是青色的纹身,看着比这些个混混生猛许多。 王铮也蒙了,不知道这个曾经打过他的男人到底什么来路,怎么出现在这,还领着这么一大帮人,都穿着志愿者的衣服。可这男人来得太及时了,打架也太厉害了,让他不得不油然升起一股敬意。 志愿者里,为首的是猴子。他毕恭毕敬走到陆辽身边,就像戏精上了身:“同志,这些人怎么处理?” 男人双手抱胸,双唇轻启,只说了一个字:“打。” 猴子听到这个字,眼都蓝了,拎起地上的棒球棍,冲着拉光头那人,上去就是一闷棍。紧接着,所有志愿者都围了上去,把一干混混困在中央,一通拳打脚踢,人脑袋都恨不得打出狗脑袋来。 被围困在中央的混混们拼命地叫喊、哀求,这场教训都快变成了屠杀。可站在外围的男人始终表情冷淡,漫不经心,好似司空见惯,又好似这一切都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他慢悠悠迈着步子走到王铮面前:“小伙子,健身房没少去,身上挺结实的。可这练出来的都是死肌rou,一点用都没有。你瞧,你打他一拳头,一点力气使不上,他照样爬起来打你。” 王铮一愣,不甘地低下头。 他说得没错,他这一身肌rou都是健身房练出来的,看着能唬人,打架也能管些用处。可说一击致命的,他真做不到。 饶是他自认为是打架能手了,依旧不懂得控制如何发力。 论实力,他离面前的男人还差得远呢。 王铮终于放下自尊,低低说了一句,“谢谢哥。” 陆辽没说话,目光却落在苏清圆身上。 他的眸光太灼热,苏清圆有些羞怯地低下头。 这时,被围困的混混们也被打得差不多了,猴子从腰里掏出一捆扎带,挨个儿给他们双手都捆上了。 过了那么十来分钟,警察终于来了。这条羊肠小道太窄,警察把车停在了外头,是走着过来的。 四个外勤看着地上凶神恶煞的混混眼角挂着眼泪儿,被欺负得鼻青脸肿的,又看了看站在那的一群膀大腰圆的八运会志愿者,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哪一拨才是坏人。 光头这会儿悠悠地醒了,看了看警察,差点没给跪了:“警察叔叔,救命啊!他们要杀人了!我们就是截个道啊,让他们叮咣五四一顿乱锤,差点小命就保不住了!你带我去医院验伤,肯定是轻伤害往上了!他们这不是正当防卫,是故意伤害!你抓他们,抓他们!” 猴子听完,上去又给了他一耳光。 警察呵呵一笑:“你是政法大学的吧,还挺懂法律法规?” 这群混混的确被打得很惨,苏清圆也不知道他说的有理没理,赶紧上前跟警察解释:“不是这样的,这几个师傅是为了帮我们,见义勇为,不能抓他们!” 警察一看苏清圆乖乖的,满脸都是急切,声音也轻了下来:“你们几个小学生,放学不回家,在这转悠什么?遇着坏人了吧。” 他转头跟三个同事指了指光头:“把他们带走,其他人赶紧散了。” 光头愤愤不平:“这么容易放了他们?不行!带他们做笔录去!怎么也得做到明儿早起!” 猴子伸手,又要给他耳光。光头吓得赶紧闭上嘴。 王铮看了看几个警察,心里也大概有了数——虽然几个片警没明说,但是不带他们去做笔录,的确不合规矩。这男人,肯定不简单。 陆辽转过身问:“你们几个伤得怎么样?还能打球么?” 王铮点点头:“都是皮rou伤,没问题,三天就能好。” “嗯。”陆辽跟猴子挥挥手:“你们也回吧。” 小学生们挨个过去道谢,也不管聚餐不聚餐了,连跑带颠地往家跑。 猴子走过来,给王铮递了一张名片:“你把摩托车送到这个地儿,肯定有人能给你修好了。” 王铮看了眼地上快成废铁的摩托,接过名片,再次跟陆辽说了个谢谢。 陆辽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低头在他耳畔小声说道:“甭谢我,我想帮的不是你。以后别对苏清圆动歪心思,她是我的。还有,给我盯着范博那小子。” 他直起身子,大声说:“走吧,找个药房买点酒精。” 王铮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苏清圆——那天邱宇说,苏清圆已经订婚了,难道就是和他……他自嘲地笑笑,很自觉地拉着范博一块离开了。 苏清圆一直站在原地,等同学们都走远,才到陆辽身边,用很小的声音说了一句,“对不起。” 她深深低着头,表情又委屈又歉疚,像个做错了事怕mama责罚的小孩子,幼稚又可爱。 他心里软了又软:“道什么歉?打人的又不是你。” 苏清圆抬起头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