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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恪闭上眼睛,心道:得,回头还得给他外甥女儿备一份。 那边卫昭还在叨叨:“也不知道霈儿长大是个什么性子,都说外甥肖舅,霈儿肯定也错不了,是个大有出息的。” 长孙恪眉头跳了跳,以后还得再想着他这个外甥。 入夜,卫远生怕他三叔反悔不给他摘桑葚,当晚就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入住归云院。长孙恪才洗漱完正一身清爽大步流星的走进寝室,就见卫昭和卫远一大一小坐在榻上大眼瞪小眼。好不容易哄睡了卫远,卫昭也应景的打了个哈欠,头一歪就睡死过去了。 难得用花瓣泡了个澡的长孙恪:…… 夏夜静谧,护国寺的僧人们做完晚课各自散去,至夜深,只余鼾声悠悠。 月光半遮半掩在云翳之下,只留微弱光芒。紫竹林旁的竹屋檐下挂着一盏灯笼,微风拂过,灯笼轻晃,灯影摇曳。 了尘在灯影下打坐,倏地耳尖微动,浑浊的眼缓缓睁开,在昏暗的夜里,眼眸散发着一缕精光。 “你来了。”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等一个相识已久的老朋友。 长孙恪眉毛上扬:“我若不来,你要枯等一夜?” 了尘耷拉下眼皮:“你会来的。” 长孙恪冷冷的看着他:“你我初次见面,大师倒似乎很了解我。” 了尘抬头看他,目光复杂,许久方才轻叹一声:“你很像他。” ‘他’是谁,不言而喻。 “所以呢?”长孙恪负手而立,遥望清淡月光:“你想告诉我什么?” 身后了尘幽幽说道:“南郡荀氏百年繁华,如今嫡系也只有你一个传人了。” 长孙恪手指微动,没有言语。 了尘继续道:“当年从荀府将你抱走的是义阳公主的人,我得知后本想将你送回……” “是本想,可结果还是没有送回去。”长孙恪凉凉的打断了尘的话:“毕竟你是义阳公主的驸马,是荀皇后的侄子,荀沂。” 了尘似乎一点也不意外长孙恪会看破他的身份,对他而言,荀沂这个名字已经是遥不可及的过去,是他一生都要用来赎罪的恶念。 “当年的事,站在荀家的立场上,我没有选择。” 长孙恪转回身,凉薄的瞥了眼了尘,讥笑道:“是没有选择,还是不敢选择?” 了尘还要再说,长孙恪却没那个心情:“你今夜若只想同我说这些,倒没有这个必要,荀家如何与我无关。” “是我多想了。如今了尘皈依佛门,五蕴皆空,凡尘俗世自不该多问多想。” 长孙恪透过窗看向竹屋里已经入睡的无寂,讥讽的弯了弯嘴角。 了尘视而不见,转身进屋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道:“后宫秘闻录的秘密都在这里了。” 长孙恪站着没动。 了尘知他信不过自己,虽也无奈,但还是告诉他:“后宫秘闻录其实是当年荀皇后命亲信之人编撰的,虽记录的都是宫闱秘事,但若仔细阅读会发现一些遣词造句不合常规。旁人只会以为是秉笔者不擅措辞,其实这是有意为之。通过这密令手册里的数字对照秘闻录中的文字可以得到一些名字。这些人是荀家安插在楚皇宫的密探。荀皇后想利用这些人独掌宫廷。只可惜未及实施,齐国公便率军占了盛京。楚未帝南逃时,秘闻录也被一个内监夹带出宫。” “未帝在南郡立都后,荀皇后又想起此事来。好在遗失的是秘闻录,密令手册还在荀皇后手中。荀皇后信任大哥,便打算将此事交给大哥重新整理。当时各地兵荒马乱,叛贼四起,后楚苟且于南郡,虽暂时偏安一隅,但齐国日渐强盛,大哥心忧国事,便将此事耽搁了下来。直至齐国发动灭楚战争,书册仍未修成。而后荀家也在那一场战乱中覆灭。” 想起往事,了尘眼中隐隐闪着些许光辉,随即便黯淡了下去。 “我资质平庸,不及大哥。但很幸运,姑母将义阳公主许配给了我。我本不欲多求,但义阳却很像姑母,野心勃勃,又对晋王萧琰怀着不一样的心思,我却无力阻止。” “说起来我也是无意中发现了义阳手中的密令手册,虽不知何用,但义阳很重视他,我当时只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便记下许多,重新誊抄。后来后楚覆灭,我和义阳失散。我随流民一路逃亡,幸得师父相救,才勉强活命。之后便在这护国寺中出家修行,了却残生。” 长孙恪对那些过往并不感兴趣,但他还是毫不留情的对了尘说:“有时候无动于衷也是一种恶,你自以为的无欲无求会将整个家族推进深渊。荀家之所以破灭,也许正是因为他看出义阳的野心,宁愿毁了荀家,也不愿荀家沦为义阳公主复仇的利器,成为千古罪人。” 了尘苦笑,当初的他又何尝没有恨大哥。因为在他看来,荀家和后楚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该同进同退。可大哥却倾向投诚齐国。他娶了姜氏嫡女,本可用姜氏之财帛替楚国铺路,可他非但没有,反而警告自己莫要听信义阳公主。 那时的他是怎么回的,他骂大哥忘恩负义,骂大哥是楚国叛臣。未帝不理政事,荀皇后孤掌难鸣。后楚那么快就溃败,又何尝不是因荀家内部之乱。 坚持了这么多年的信念,在看到齐国日渐昌盛之后,渐渐变得可笑起来。 “密令手册你拿着吧,虽然不全,但总能防患于未然。当年荀皇后只来得及安插人手,那些人互不相识,也无联系。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想来也未必都愿意为义阳公主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