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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年看那衣服叠得齐整,还以为是栖洲买回来自己穿的,一听这话,他赶忙坐起来,抖开衣服往身上比划,道:“好看吗!” 栖洲笑道:“好看,特地给你挑的。” “怎么突然给我挑衣服……”辞年摸不着头脑,“我睡了多久了?” “那日答应你的新衣服。”栖洲道,“那天半夜里,你惊醒过来,把毒血全给吐了,虽然没有伤及丹元,但终归有所损耗。第二天醒不过来,也是身体折损太过,过于疲累的缘故。我那日天亮后试着叫你起来,可你醒不过来,我怕你出什么意外,便背着你急匆匆赶回来,没来得及去人间的集市给你买衣裳。” 辞年听着,点了点头。 栖洲顿了顿,又道:“我不是故意要走天街过,让你丢人的……” 原来他都听着了!辞年脸颊一红,忙摇头:“我不丢人……” “当时是,急着给你找大夫,那人常在天街喝茶,我急着先寻了他,才带着你一起回来。”栖洲道,“所幸大夫看过了,说没什么大碍,只是损耗得休息几日,加上肠胃有损,得等你醒了喝药。今日晨起我又把大夫请过来了,他说你恢复尚好,都能说梦话了,想必是快醒了,我这才出去给你买了衣裳,云鹄主动给你煎的药,怕你不喝,还给你备了糖渍酸梅。” 辞年嘀咕道:“他转了性了?哪能对我这么好……” “云鹄只是嘴硬,有些少爷脾性,又不是讨厌你。”栖洲端起碗,将已经半温的药递到辞年跟前,“可以喝了。” 辞年瞥一眼棕褐的药汤,忽然觉得那天夜里腹中翻江倒海似的疼又涌了上来,他化灵成精这么多年,病了就躺着,累了就睡着,实在不行就跑到山上啃两口杂草,什么时候喝过这么难闻的东西……栖洲见他苦着脸,又道:“我看了药方,里面有山楂,并没有苦药,最多有些酸,喝了要是开胃,还能多吃点东西补补。” “味道闻着太怪了……”辞年撇撇嘴,仍是不愿意。 栖洲却极有耐心:“那你想要什么?吃的?玩的?你老实喝了药,我去替你寻来。” “我……”辞年望向栖洲,却一时不知该提出什么要求了。换作以往,他整日赖在这小小的院子里,摸摸这个碰碰那个,见什么都喜欢,都恨不得能从栖洲这挖走,香囊玉佩剑坠子,什么好玩的他都稀罕,故意一样样挑了,趁着栖洲煮茶休息的时候跑到他面前,兴致勃勃问地问:“这个宝贝真好看,能送给我吗?” 栖洲听惯了他这些话,开始还一本正经地婉拒,后来索性冲他微微一笑,只当做没听见他的请求。 辞年也不会真的要这些东西,他不过是想借着这些由头,让栖洲多看他几眼罢了,把玩过的东西,他都一一收拾好了放回原地,一样不多,也一样不少。 可现在,他就坐在栖洲的卧房里,屋里放着的都是他曾经没过的小摆件,那人近在咫尺,神情温柔,只要他老实喝药,从前那些玩笑话里藏着的东西,就都能得到……他却突然什么也不想要了。辞年轻声道:“说话算话吗?” 栖洲道:“算话。” 辞年捧起碗,将酸涩的药汤一饮而尽,那些混杂在一起的药汁算不上苦,却着实难喝得紧,他灌下一碗药,脸都皱成一团,栖洲忙给他倒了水漱口,他将水也一口灌尽,喝出了壮士饮酒的架势来。栖洲笑道:“这是水,不必喝得这么急……” 辞年扔开手中的杯盏,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将自己结结实实地扎进了栖洲的怀里。栖洲的手悬在空中,正打算从怀里摸出帕子替他擦把脸,却没想这双臂的弧度正好,足够将辞年抱入怀中。辞年一头撞进来,把脸埋在那人的肩窝里,他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他听见一个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盖过他耳旁的喧嚣,也压过他胸膛内轰鸣的心跳。 一个柔软的力覆上了辞年的后脑勺,他过分紧张,甚至还因此哆嗦了一阵,这一哆嗦,竟从他紧贴的胸膛里引出了一声急促的轻笑,辞年没有抬头,只是继续将脸埋在那人怀中,瓮声瓮气地嘀咕道:“不准笑……” 栖洲终于长叹一声,收紧手臂,将他按在怀里。口中的药味仍未散去,但辞年已不觉得难受了,他紧贴着眼前的人,贪恋着这人身上所有的热意,享受着被五指拢过发丝时牵扯的微痒。他所渴求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吃的玩的小玩意。 他想要的,其实从来都未曾变过。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受恩赏与君论天道 屋里静极了。 两人拥抱着彼此,谁也没有一句多的话。辞年享受着此刻的安宁,却又总想找些什么打破这安宁。他觉得有些话是该说出口的,那些他日日夜夜在心里念着的,在嘴边咀嚼着的,早就已经烂熟的话……他都想全都告诉眼前的人,想一股脑的倒进这颗相贴的心房之中。 栖洲却在他话要出口的前一刻,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道:“先把头发梳好。” 辞年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向着了风的灯笼一样,瞬间瘪了下去。他乖乖从栖洲怀里钻了出来,低垂着微红的脸,轻轻抬起手,将乱作一团的头发胡乱抓了几下,抓到一半,他又突然抬头,冲着近在咫尺的栖洲笑了笑:“头发……” 栖洲原是不明白的,被他这么一笑,便立刻醒悟过来。这是他在山洞中许过的承诺。栖洲笑得柔和,从床边几案的抽屉里取出梳子,小心地将辞年瞎打滚睡乱了的头发理顺,又重新替他扎了个整洁干净的高马尾。辞年格外安静,没有捣乱,也没有吭声,他老老实实,等着栖洲替他将最后一缕发丝梳理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