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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道金光应声而起,浑浊的黑海发出阵阵嘶鸣,一条通体漆黑的大蛇蹿出水面,它长着一身坚硬的鳞甲,却在身体往下三寸处,被道人的利剑刺开了口,那伤口淌出的血都极为粘稠,透着浓重的腥臭。那海蛇瞪圆了眼睛,张开血盆大口,冲着跪坐在泥地里的道人嘶鸣。 道人却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他道:“不过区区妖孽,也敢趁着海啸为非作歹!” 海蛇怒极,它搅动海水,掀起更高的海浪,粗壮的蛇尾凌空一甩,将道人狠狠掀上高空,已经为拦截洪水而筋疲力尽的道人,根本没有力量抵抗它的攻势,他瘦削的身躯被高高掀起,又被那海蛇的尾巴狠狠抽中,朝着一旁的山崖重重撞去。 乌鸦说到这,叹了口气:“嘎……我当时心想这人真是个蠢货,若是求饶,没准还有几分生机,何苦要激怒那大蛇呢……” 辞年“啧”了一声,乌鸦自觉不妙,赶紧闭嘴,沉默一会后,又道:“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嘎,后来我也害怕,我一个小妖怪,也敌不过那大蛇,我只看见他被摔上山崖,随后……也许是掉下去了,他挡洪水耗尽灵力,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栖洲沉默许久,终于低声道:“哪边的山崖?” 乌鸦道:“东边的,那座高高的断崖……他们也是沿着那条山路走的,您……” “你走吧。”栖洲起身,冲乌鸦挥了挥手,“多谢了。” 乌鸦一听栖洲让它离开,连感谢都顾不得听了,立刻扬开翅膀向着洞口飞去,不一会,就彻底没了影子。洞xue里又只剩下两人,辞年看着栖洲,只见他低垂着脑袋,看不出情绪,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宽慰他,只得与他一道沉默。 于修仙之人,这或许是再正常不过,却不得不一遍遍面对的难关。获得永生的他们,该如何面对至亲至爱的离开?栖洲仍为仙鹤时,曾陪伴师父走过短短的一声,师父走后,他将悲戚化作鹤唳,响彻子虚山山巅。当他勤加修炼,终于飞升,到了储仙台,成了准神官。他本以为自己心境改变,一定可以坦然面对一切生死,不会再为此挂怀。 可他没想到,银天池映照的人间悲苦,又再一次将他的至亲之人卷入其中。 栖洲的手握了又松,最终无力垂下。他道:“我们去看看。” 辞年立刻道:“去东边山崖么?” 栖洲道:“是。” 他还想去看看师父,人已死,尾七后便可再入轮回,但师父终究是死在了这荒野之中,无人供奉,这一路必定走得不顺畅。栖洲想了想,轻声道:“咱们去看看,能不能渡他一程。” 辞年想都不想:“好,咱们这就去。” 两人离开山洞,御剑东行。栖洲攥紧了手里的玉佩,往里不断注入灵力。他希望这手里的东西能替他寻着痕迹,找到道人今世的残魂。 若是还能见上一面…… 剑缓缓降下,两人落在东山崖边,山路与山崖中间,隔了一道深深的峡谷,下面汹涌的浪潮,此刻妖气盛行,海浪漆黑浑浊,根本看不到一丝生机。两人立在崖边看了许久,辞年道:“很奇怪。” 栖洲看着手里的玉佩,轻声道:“怎么说?” “那乌鸦……是不是骗我们?”辞年道,“我没有感觉残魂,生魂或者死魂,也全都没有……” 栖洲道:“玉佩没有动静。” 他摊开手,让辞年看了看手中的玉佩,灵力仍在注入,但玉佩却纹丝不动,仿佛一块死石头,没有一点感应的动静。也就是说,他要找的人,无论生死,都不在这里。 辞年疑惑极了,他绕着山路走了好几圈,雨已经停了,天色却依旧不见晴好,辞年在山路上看了又看,他瞪圆了眼睛,也始终没有一点痕迹。他摇头道:“这不可能,按时间推算,我们来到这,师父应该刚走了不过几天,别说尾七,头七一定都还没过去。这荒山野岭,又有妖气,他绝不可能跑远,怎么会……” 栖洲听着辞年的话,却始终一言不发。辞年提出的问题,他也十分不解。 山崖十分陡峭,一个筋疲力尽的人,一旦坠入海中,一定会立刻被浪打晕,再往后,他不敢细想,但必定凶多吉少。按乌鸦的说法,道人不仅坠入深海,还是在被撞击到山崖后,才彻底坠下,生还的几率已是微乎其微。那么这人呢?这魂呢?跑到哪去了? 辞年思来想去,一拍手,道:“你身上可有他的物件?” 栖洲低头,看向了手中的玉佩,道:“只剩这一样。今世我与他并未相识,若说寻他,恐怕也是我自寻烦恼……” 辞年却抓过玉佩,双腿一盘,直接坐在了山崖边上:“既然如此,我们便将他召出来一问。若是生魂,便赶紧救人。若是死魂,便当即超度。今世未能相识,但前世终究有缘,这是你的师父,那就是我的师父。” 没等栖洲搭话,辞年便合上双手,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随着招魂决的颂念,辞年周深渐渐腾起一阵轻柔的云雾,那雾气袅袅,萦绕山头,将栖洲也一并缠绕其中。栖洲看着这雾仿佛伸出触手,正顺着山崖逐渐向下,心里已经熄灭的希望也渐渐燃起。 还有希望。山崖下,正是那道人的坠落之处,如果他还活着…… 如果他还活着,自己又该如何称呼?唤一声师父是不是唐突了?栖洲想得入神,却忽的听到一身空灵的声响。他猛地回神,辞年也忽的睁开了眼,两人面面相觑,又一同竖起耳朵,唯恐错过哪怕一丁点细微的动静。周遭除了海浪和风声,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