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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壁没什么异常,只是这石壁将山路生生截断。一头是山崖,一头是石壁,中间留下的那条缝,是绝不可能让一个成人走过去了。辞年思索一阵,慢慢蹲下来,看着那小小的缝隙,心生一计。只见辞年后退两步,挺直身子,双手合于身前,凝神屏息,嘴里念念有词,山间很静,除了偶尔传来的几缕风声,几阵鸣啼,就只剩这从辞年口中缓缓淌出的咒语。 再睁眼时,辞年双手一分,随机用力拍上,只一瞬的功夫,他便化作了浑身雪白的狐狸,一溜烟地钻进了缝隙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石壁之后,是一片从未被人涉足的领域。小白狐狸钻出石缝,只向前跑了几步,就听见一阵水声,那水声由远及近,缓缓飘来,有水的地方,必定会有更加丰茂的草木。辞年想都没想,立直了尖耳朵,顺着水声传来的方向撒开步子跑。 他肚皮贴着草地,跑得飞快,绕过好几棵参天大树后,终于嗅到了一阵水草独有的气味。辞年想都没想,一闭眼,一纵身,从草丛里飞了出去。下一刻,白狐没了,一个身材纤细的少年便从路边的灌木里窜了出来,他稳稳落地,脚下踏着的土地上,恰好有一块小小的光斑,辞年顺着光斑抬起头,却发现这石缝之后,是一个被山壁围成的天坑。 山石四面环绕,极高极险,也不知这地方存在多久了,悬崖峭壁上,竟能斜斜生出巨大的树来,而且这树不止一棵,它们一丛接一丛,将天坑顶上洒下的阳光切割分裂,边城一块又一块光斑。辞年顺着阳光的足迹,往远处看,这天坑底部,竟天然有一处水池,池子很浅,却清澈见底,池水被阳光穿过,像一块碧透的琉璃。 而这池水边不知翠绿的野草,还有一簇簇鲜艳的野花。没人知道这些花是从哪来的,又是怎么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疯狂生长,但这些花朵确实艳丽非常,辞年眼睛一亮,立刻小跑着窜过去,摘下一朵嗅闻起来。这花的名字他叫不上来,但看颜色确实不错,要是带回去做胭脂…… 辞年左右看看,这水池边围了一圈红花,阳光擦过水面,变成粼粼波光,它们折在花上,让这花儿更明艳了几分。好,花朵足够多,摘那么一束应该没问题吧。辞年脑子动起来,手也跟着一块动了,他沿着水池边,一朵又一朵,手里的红蕊越来越多,那淡香也慢慢飘了出来。 他摘一朵,又绕过这一片花丛再摘一朵,要是把同一片给摘秃了,这花可就不好看了。辞年低着头,弯着腰,走一路摘一路,就在摘满一束时,他终于直起腰来,轻轻喘了口气:“这下……”辞年的话还未说完,就硬生生卡在了嘴边。 抬起头,他的正前方生着一棵大树,那树很大,与山路入口处的玉兰一样大,树叶散着柔柔绿意,却只有绿,枝桠繁复,却没有一朵花藏在其中。在这与世隔绝的天坑底,居然会长出这样一颗不开花的树,实在是叫人意外。而更奇妙的,是这树木弯曲的枝干上,坐着一个少年模样的人。 那人一身红衣,光着脚,束着马尾。从辞年窜出草丛开始摘花,他便一直坐在这望着,只是辞年没说话,他便也不吭声,没想辞年这么摘着花,竟一路摘到了树旁。就这么一起身,两人才真正看见彼此。 坑底没什么风,却总有股暗暗的冷气,辞年看着他,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才好。想都不必想,这绝对不是人。天坑四面环山,高俊险拔,石壁阻隔的那条缝是唯一出口,他能进来,是因为他本就是狐狸,那这个呢?这又是什么东西?这些花都是他种下的吗? 辞年与红衣少年大眼瞪小眼,良久,他才轻轻咳了一声,道:“我……我摘了你的花?” 红衣少年摇头:“野生的。” 原来会说话?看来这东西修为也不浅。辞年又道:“那……无事我就先回去了。” “你走哪儿出去?”红衣少年似是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他从书上蹦下来,落地轻盈,甚至连细微的动静都没有。辞年后退两步,道:“你怎么出去,我就能怎么出去。” 那少年一愣,面上露出怪异的神色,他指指身后的树,转过身,朝着树直直走去,他走到大树跟前,也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加快脚步,不过眨眼的功夫,他便穿过了树木,又飞快从树后穿了回来,笑道:“我这么出去。” “……”辞年愣在原地,一时没想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凭他修炼这几百年的道行,都还没能穿墙而过呢,怎么这东西就能毫不费力的穿入穿出?难不成这根本不是精怪,是鬼魂?辞年向前走去,摸了摸树,又拍了拍少年的肩,都是可以触碰的实体。 “你……”辞年百思不得其解,“你怎么做到的?” 红衣少年哈哈大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大树:“这就是我啊。” “啊?”辞年一愣,顿时恍然大悟,面前这少年,与竹溪山漫山遍野的竹青一样,与他这样的精怪不同,这些通了慧根,自行修炼化形的东西叫木灵。虽然人总将这些东西统称为妖怪,但树木毕竟不似飞禽走兽,它们生了根,无法自由行走,修炼成灵后,便天然拥有了轻盈姿态,可以轻易穿行障碍。 只要树木根本没被破坏,无论如何折枝,木灵都能重生。这棵树倒是生在一个极为安全的地方,这里别有洞天,却无人能触及,更别说伤他根本。长安聚着龙脉,能修炼到如此地步也不算稀奇。少年见辞年不说话,便主动凑过来与他交谈:“你居然能看见我,真神奇,你别傻愣着,同我说说话啊,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