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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不知道什么?我看你们清楚得很。”贺栖洲冷眼看着,再没给他辩解的机会,扯了袖子,拔腿便往后山追去。 傍晚已至,山雾弥漫。贺栖洲紧紧攥着手中的砗磲,随着那忽冷忽热的温度,往后山寻去。后山常年无人进入,竹林比起前山更为茂盛,贺栖洲一边追寻,一边分出心思来思考,如果他是辞年,他现在会做什么…… 会回到竹舍去寻自己么? 即使是想,贺栖洲也不会这么想。风中嘶吼,那是妖邪怒极才会发出的声音,这竹溪山里,能造出如此声势的,除了辞年,便是被堵在后山的泽牢。而辞年如今情绪不稳,灵力激荡,极有可能控制不住结界。 要是结界崩塌,泽牢出山…… 贺栖洲连丝毫犹豫都没有,大踏着步子便往后山结界处奔去。 绛紫的云层吞没阳光,只留下了最后一道金边,贺栖洲奔至结界旁,还未站定,就被一道白光撞得人仰马翻。 他来不及查看,便猛地一伸手,死死抓着这白影。贺栖洲从那盛怒的眼睛里看见了青绿的光,这就是辞年原本的模样么?容不得细想,贺栖洲紧紧扣着怀里的人,可那人却发了疯似的,耗尽了力气也要挣脱,这一番两不相让造成的巨大的撞击,让他们连着翻滚了好几圈。 后背一痛,贺栖洲撞倒了什么,这股冲力瞬间敲在背脊上,疼得他猛地“嘶”了一声。可更糟糕的却不止于此。怀里的人被拦了这一下,更是暴怒不已,他猛地抬头,抬手便狠狠推了贺栖洲一把,这一下,更是让他整个撞向背后的竹林,连结实的竹都被撞得摇晃了好几下。 贺栖洲吃痛,不得不松开了手,辞年却趁着这一瞬的功夫,扭头便往结界里冲。 道人不得不忍痛起身去拦,从后面环抱着少年,死死往后拖。辞年的衣服湿透了,被凉风吹得冰冷。 他落水了。不知为何,贺栖洲脑子里突然闪过了辞年坠入潭底却挣扎不得的模样,心口又是一阵抽痛。他咬了咬牙,在少年耳边喊道:“快停下,辞年,停下!” 辞年像是听见了他的声音,动作都随之凝滞起来,可片刻的凝滞后,是更加奋力的挣扎。贺栖洲越是将他向后拉,他便越是要往结界里冲,仿佛那本就是他该去的地方,他唯一的乐土,谁都别想拦住他。 贺栖洲无法,只得一边用力拖住他的腰,一边在他耳边吃力道:“辞年!你不是妖怪!你是要当神仙的!你不能进去!不能到里面去!结界坏了,他会被放出来的,你明白吗!” 怀里的人不为所动,甚至毫无征兆地转过身,对着阻碍他的人狠狠一瞪,龇着牙就要咬。贺栖洲再次松开手,辞年却瞅准了这个时机,转身一冲,伸长了臂膀,要将结界边缘的绳结扯下来。 贺栖洲见状,立刻扑了上去,将他狠狠压在怀里,打就抓手,踢就夹腿,恨不能把两人的四肢都紧紧缠在一起。两人打得难解难分,贺栖洲的剑却始终未曾出鞘。 以往熟悉的辞年变得格外暴怒,无论贺栖洲怎样阻拦,他都拼了命要往前冲。拉他的手,他便奋力挣扎,若是扣住腰,他恨不能褪去骨骼从怀里溜走。最后竟是着急了,索性一转身,狠狠给了贺栖洲一耳光,险些将他打到一旁的坑洞里去。 可即便如此,贺栖洲也抵死不让辞年接近结界一步。他顾不得缓缓肿起的脸颊,纵身飞扑,死死搂住了挣扎不休的少年,再一次将他扣在怀里。这一次,他没有再说一句话,再也不与他扯什么人命关天,而是轻轻抬起手,缓缓抚摸着辞年头顶那对因极度紧张而耷拉颤抖的耳朵,经历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下来:“求你了,辞年,且当是为了我……别打坏结界,就算竹溪村人值得千刀万剐,就算他们死不足惜,你也不能进去,你要是一进去,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奇迹般的,发了狂的辞年竟然因为这句话而静了下来,可不过片刻,他又龇起獠牙,猛地挣了两下,将手抽出,冲着眼前人的头就要劈下去。贺栖洲赶忙招架下来,紧紧攥着他发抖的手腕,却触到了腕上那颗褪了色的珠子。砗磲洁白如雪,此刻竟也同雪一样冰冷,比辞年被冷风和潭水浸透的皮肤还要冷。 他落了水,被符咒所困,指不定还吃了别的苦。 而他挣脱一切冲向山林的这一路,已经将他所有的力气都耗光了。可即便如此,他却依旧没有对面前的人放松警惕,仿佛那些朝夕相对的画面都不复存在了。 在此刻,辞年变回了那只只能自舔伤口的小狐狸,在受尽屈辱和痛苦后,慌不择路地寻求一个安身之所,只是这次,他没有选择自己。 贺栖洲哽住了,他一肚子的话,不知道该从哪说,怀里的少年渐渐没了力气,一头白发转为青丝,逐渐回到了以往的模样。可他在颤抖,他就在自己怀里,却抖得如同独自历经整个冬天。贺栖洲终于松了禁锢的手,他将辞年紧紧搂在怀里,恨不能用所有的体温去温暖眼前狼狈不堪的人。 他将已经筋疲力尽的狐狸按在山石上,相拥的手臂却突然被什么guntang的东西淌过。那东西很小,也许只有豆大,却好像突然烫穿了他的手背,又在那皮肤上淌下一道冰冷的轨迹。 “我没有骗你,我不会骗你。”贺栖洲吃力地叹了口气,将怀中的人搂得更紧,“无论他们如何骂你,如何看不起你,我都不会骗你。对你好是真的,想让你成仙也是真的,你非凡俗之物,不该沦落于此,我……”他话未说完,又吃痛地哼了一声。怀中的狐狸竟张开嘴,狠狠朝他的肩头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