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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栖洲立刻从兜里摸出钱袋,掐了几颗碎银,往竹五弟手里一塞:“我来赔。根据清单,你家里是丢了六只鸡,按现在的市价,该是这个数,你点点。” 竹五弟受宠若惊,赶忙接过碎银,认真数了一遍,又摸了一遍,这才终于长舒一口气,露出笑脸:“是是是,谢谢……谢谢道长,谢谢道长还我公道!” 贺栖洲按着辞年的头,两人一并冲竹五弟鞠了个躬。趁着狐狸张嘴骂人前,撵鸡仔似的把他撵到下一家去。一整个下午,贺栖洲就带着辞年,从从头到村尾,从村南到村北,挨家挨户道歉赔钱,所有是他的不是他的,全都折成碎银,给全村老小赔了个遍。 辞年道歉道得耳朵都炸起来了,可这是他与贺栖洲商量好的,即使心里憋屈也没办法。“忍一时之气,才能成大事!”辞年嘴里说着对不起,心里却一直默念着这句至理名言。直到傍晚,他才终于口干舌燥地回到竹舍,即使隔了老远,还是能听见身后那串浩浩荡荡的“谢谢贺道长”、“贺道长大好人”。 辞年飞快地打了一桶井水,一口就喝了小半,他把手里的桶给贺栖洲递过去,才想到这人一直就在后面掏钱,根本没说过几句话,于是立刻把桶抱回怀里,又灌了小半桶,才算彻底解渴。贺栖洲拿出那个被他摸了一下午的钱袋,轻轻在辞年耳边晃了晃,笑道:“空了。” 辞年一把夺过钱袋,看着它空空如也,顿时皱了眉:“他们要多少你就给多少,他们坑你呢!你难道是个傻子?多少人我见都没见过!根本没拿过他们东西!还有村东头那个,非说自己还丢了个花瓶,我要什么花瓶!这你也赔给他!还让他再想想还有没有丢的!他们这是拿你当冤大头呢!” 贺栖洲却满不在乎:“当冤大头又怎么了,花钱能让他们闭嘴,我为什么不花?” 辞年住了口,贺栖洲继续道:“他们说多少,就是多少,太过夸张的,他们自己也知道不合理,便不会提,无非是借机占占便宜,一点农产而已,能花费多少?但是从今往后,只要你不再招惹偷窃,他们便再没有由头来寻你的麻烦,你才能扶正自己的名声。” 辞年第一次觉得这人与人的相处过于复杂,他思索片刻,问:“那他们要是不认账呢……” 贺栖洲笑笑,突然一抬手,一只灵巧的鸽子不知从哪飞来,落在了他的手上,他向辞年展示着这雪白的鸟儿,笑道:“我已经把刚才的偿还清单飞鸽传书给村长了。” 辞年目瞪口呆,许久,才道:“我没记错,村长离竹舍也就二百多步的脚程。” 贺栖洲道:“是,但飞鸽传书够帅。” 辞年:“……” 贺栖洲大笑几声,一把揽过辞年的肩膀,带着他就往屋里走:“行了,账还清了,身上也没多少银子了,但无论如何,饭还是得吃。明天起,你可就得跟着我修炼了。花了这么多钱,你也争点气,别再去偷村民的鸡了。非要偷……我买几只放在院子里,你来偷了转一圈,再给我放回来就是了。” 辞年听得笑出来:“我偷了,再给你放回来,我有什么毛病吗?” 贺栖洲摇摇头:“你不懂,偷的乐趣,就是贯彻刺激,你要是被我抓着了,我就拿符拍你,这么想想,是不是紧张惊险又刺激?” 辞年哽住:“……你自己偷吧,我上山抓去。” 这天夜里,辞年还是没有留下。把贺栖洲炖的鸡汤喝得一干二净后,他找了个窗户坐了一会,趁着贺栖洲洗碗的空档,一纵身窜入竹林,乘着月色,消失在茫茫的青山之中。贺栖洲立在窗前,看向他离开时留下的足迹,良久,才摇头笑了笑,缓缓关上了竹格花窗。 往后,辞年果然信守约定,每天都来与他学着修炼。 狐狸是走兽,并非人类,要修习成仙,难度本就不小,但辞年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贺栖洲虽为人类,却并不是一个可以轻视的小角色,更何况,他在人间这么多年,对他要打要杀的见过,敬畏恐惧的也不少……偏偏贺栖洲待他不同,一口一个“小神仙”的唤着,管着他束着他,好吃好喝不说,现在还要助他修炼,帮他早日成仙。 辞年知道这世上的好总不能平白无故,但他想破了头,也不明白贺栖洲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或许真是应了他此前的那句话——“要是能助你成仙,也算我的功德。” 功德……就是实现他人的愿望吧。辞年想着,逐渐走了神。 “让你抄写经书静心,你在画什么呢?”贺栖洲的声音及时出现,辞年猛的一回神,才发现自己在宣纸上画了个半圆不圆的弧形,他赶忙抓起纸揉成一团,堆出笑脸来:“嘿嘿……我……我想着,我想着道长英俊潇洒,想给你画个画像……” 贺栖洲慢慢掰开他的爪子,把那张所谓的画像扣出来,展开看了两眼:“我就长这鸟样?” 辞年一惊:“我没画鸟啊……” 贺栖洲轻笑一声,将揉皱了的画转过去,那宣纸上赫然是一只昂首挺立的白鹤,脖颈细长,头上顶着一点红,羽毛光顺洁白,只在翅尾有几点飞挑的墨色,远处山石掩映,这只鹤神气活现,当真是一幅好画。 辞年瞪大眼睛:“我……这是我画的?” 贺栖洲一合手中的纸扇,不轻不重地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这叫变戏法。继续抄,抄不好,今晚的鸡腿就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