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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时间里无垠的漂泊中, 辗转于各个世界的孤独灵魂在不同的躯体里观察着世间, 在各种各样的行为话语里艰难地树立起属于自己的三观,他不是没有和行走到末路的杀人犯或是行将就木的吸/毒者共处过,肮脏的下水道乃至垃圾堆都曾经是他居住的地方。 他见过最黑暗的人性, 也感受过最温暖的笑容。 于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就出现了, 七岁目睹了母亲的死亡, 十五岁进入了朝不保夕的流浪生涯, 他有足够的理由憎恨这个世界, 也有足够的理由去成为一个冷酷凶戾的人, 但是当他回到他本该有的轨迹上时, 他竟然依旧保有感知善意和温柔的能力。 ——这实在是一件非常、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神宫寺泉茫然地重复了一遍这个首次听闻的名字, 好像心口残破的回忆悄悄被捂上了一团热热的暖手宝,让空洞的心脏都恢复了一点应有的温度。 虚无的记忆里一闪而过一个女人的笑容, 五官清秀端正, 只有一双狭长的眉眼称得上是惊艳。 这个片段只有短暂的几秒, 泛起的记忆沉渣就再次沉淀了下去。 而在念出那个名字之后, 髭切就陷入了沉默。 从他脸上的迷惘来看,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沉默, 神宫寺泉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替沉默的神明拨开遮住眼睛的长发,刻意避让开那些一看就很疼的伤口,低低地呼唤:“髭切?” 郁金色的光芒下, 暗红的眼瞳还是如冰霜一样沉静,被照看的付丧神将怀里的人类抱紧了一点,再次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 神宫寺泉捏着髭切头发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髭切眨了一下眼睛,暗红的眼睛静静凝视着面前的青年。 那种孩童似的天真消失了,万丈雪原下压抑着的深厚痛苦慢慢破开冰面涌上来,空无一物的眼睛里出现了皑皑白雪,离群索居的鹰忧郁地掠过苍茫的天空,把属于人世的轨迹统统抹消在无垠的旷野里。 霜白长发的付丧神笑了一下。 神宫寺泉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 他不是没有见过髭切的笑容,属于他的那一振髭切也很喜欢笑,这就像是“髭切”的共性一样,除了一模一样的外表和习惯,这一振刀非常喜欢笑,无论是什么场合什么时间,他们都不吝啬于对见到的人微笑,甜蜜的,温柔的,像是粘稠的晶莹的蜜糖,能拉出长长的琥珀色糖浆丝来,每一个弧度都闪烁着小小的漂亮光点。 但是“髭切”竟然也会有这样的笑吗? 像是被撕开了所有的保护层,琥珀色的糖浆没有了,粘稠的蜜糖也没有了,高浓度糖分下面只有一望无际的苍白雪原,冰层下面是深深浅浅的伤痕,像是撕裂了身躯的伤口横亘在地球东西,把死亡与隔壁的喧嚣隔绝的一干二净。 他痛苦、彷徨、恐惧、愧疚,将所有人类都能有的负面情绪糅杂在一起,像个孩子一样在伤害自己的人面前惶恐不安。 他本是个武士,却失去了举起刀的能力。 神宫寺泉看着这个面容熟悉而灵魂陌生的付丧神,源于血脉里的本能让他一瞬间想要咆哮嘶吼,拎起每一个人的衣领去质问是谁将他伤害至此。 “原来是您啊。”沉默的付丧神收敛了那个令人心酸的笑容,低低地说,他眼里看见光团时跳跃的明亮光点消失了,抱着神宫寺泉的手也慢慢松懈了力道,只是松松地将他护在怀里。 “你认识我。”神宫寺泉动了动嘴唇。 髭切又笑了,这次的笑容更贴近于人们认知里的那个髭切,声音里带着点快活和纵容。 “是啊,我认识您,小时候您还常常躲在我的被窝里逃避喝药呢。”髭切的声音变得轻快起来。 神宫寺泉抓着髭切衣角的手一下子用力到骨节泛白,突如其来的情绪让他的呼吸都在颤抖:“……你真的是……” 髭切用额头轻轻撞了撞神宫寺泉的额头,像是一个父亲在和年幼的儿子玩耍:“唔,你猜?” 神宫寺泉呆呆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 为什么只有你,还活着? 髭切往后仰了仰,靠在墙壁上,逃离了那团光线照射的范围,将自己藏回了熟悉的黑暗里,但是他视线依旧停留在那团郁金色上。 “真像啊……”他无意识地叹息,“和你的mama一模一样的灵力颜色,不过比她要强大很多。虽然长着那样柔弱的脸,但她居然是个武斗派,让她练习一下灵力控制就像是要了她的命,为了这事,烛台切都不知道和她吵了多少次。” 有一个武斗派的主人实在是一件很让付丧神头疼的事情,尤其是这个主人还是一位怎么看怎么柔弱的女性,每次看着她挥舞着薙刀一刀一个溯行军,都让付丧神们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你出生之后他们就和解了,你mama在我们面前赌咒发誓不把会你培养成武斗派,至少是为了另一个我们减少了不少麻烦哈哈哈哈哈哈哈。” 髭切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笑声里没有多少切实的情绪,很快就消失在黑暗里。 神宫寺泉安静地听了一会儿,髭切又自顾自地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随时随地地发呆,这一点倒是和其他髭切没有丝毫区别。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髭切把话题拉回来,空空的胸腔带动肌rou声带运作,喑哑的声线还带着粗糙的呼吸杂音,有种阴冷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