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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炽羽是完全没想到陆万闲在心里竟然是怎么想自己的,如果他知道了,一定会大惊失色,然后正襟危坐地解释,他对韩惜见完全没有半毛钱感觉,曾经有点小嫉妒傅唯一但是也只是出于同门之间健康活泼的竞争心理。 可惜,他不知道。 “修炼倒也不一定要游历,不过游历对于增长见识、勘破世情很有好处,关键还是对于路线的挑选,你选的是什么路线,简单跟我讲一下。”陆万闲已经进入了为人师表的状态。 秦炽羽却不愿意当个乖乖的学生,只是望着陆万闲笑了一笑,拉住他的手,便往外走。 神行法器悬浮在半空中,秦炽羽率先跃上去,而后十分体贴地弯下腰来,手掌递到陆万闲眼前。 陆万闲呆了呆,他好歹也是个散仙,想去哪儿连飞剑都不用,直接缩地成寸,可是这小年轻竟然还怕他上不了一个神行法器? 罢了罢了,入乡随俗,陆万闲握住秦炽羽的手,轻轻跃上神行法器。 秦炽羽驾驶神行法器向中州最繁华的地方飞去,他早已规划好了,就从京邑的酒楼开始吃,住就住在流光河畔,曲江池边,夜里看灯,清晨看寺,白天逛逛朱雀大街,傍晚听听水榭小曲,从“前世”第一次向陆万闲说起他游历的所见所闻时,秦炽羽就在陆万闲眼中看到了期待。 “前世”没有完成的夙愿,就由他来完成吧。 而今京邑繁花如故。 前世的焦土、荒野、沟渠里的尸骨,一概不见,只有丰饶富足的田地,从近郊绵延到天边。 秦炽羽和陆万闲降落在距离京邑有一段距离的田野间,躲开人群的注意,秦炽羽带着陆万闲找到一处四下无人的柴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便服和路引,两人各自装扮上,互相看了看,并无不妥之处。 “陆仙长,冒犯了,你的容貌过于显眼,我想还是稍微变一变才好。”秦炽羽说着,从须弥芥子袋中取出专门为修真者改换容貌的假面泥,端详了一阵陆万闲的脸之后,双手抚上他的脸颊,拇指在眉骨之间、鼻梁中间不轻不重地揉捏,而后又按住颧骨处稍稍用力。 陆万闲闭上眼睛,只觉脸上都是秦炽羽的手的触觉,秦炽羽修火灵,体温比常人高些,因此手指在脸上的触点感觉十分清晰,他感到秦炽羽的手指划过他的脸颊,轻轻扶住他的下颌,食指指节划过颈下薄薄的皮肤,带起一阵古怪的战栗,陆万闲不禁问道:“好了么?” 秦炽羽沉默了一会儿,道:“好了。” 陆万闲方才睁开眼睛,借着墙上的铜镜看了看自己,铜镜里显出一个儒雅温和的书生形象,看不出年纪多大,绝不是小年轻,但也没有中年男子的油腻,相貌不出挑,也不难看,属于放在人堆里看着舒服、但留下不下印象的那种类型。 陆万闲对这副容貌十分满意,他眼角瞥向秦炽羽:“怎么,您不改换一下容貌?” 秦炽羽笑道:“相貌平平,没有必要。” 陆万闲摇摇头,现在的小年轻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对了,秦炽羽不是普通的小年轻,而是有点自卑压抑的小年轻,需要开导、重拾自信,不过,也不急于一时了。 秦炽羽挽住陆万闲的手,取下铜镜,收拾收拾装进须弥芥子袋,拉着陆万闲便往城门走。 陆万闲只觉手里热热的,仿佛扣着一团火,秦炽羽从出来到现在,除了给他易容,等他更衣之外,手都没松过,好像怕他跑丢了一般。 入城十分顺利。 秦炽羽找了一家僻静的客栈,看门脸狭窄普通了些,进去却是一处幽静精致的院落,花木错落。 陆万闲在院子里欣赏俗世中的花木,只觉得比灵植更好看,更贴近于自然。秦炽羽进客栈老板店面中付了钱款,由小二引着穿过院落,与陆万闲汇合。 秦炽羽要了一套上房,中间是吃茶看书的正堂,南边对着院子,北边临着曲江池,左右各两间寝房,楼上还有观景的露台,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陆万闲进入正堂,便看见北边轩窗外开阔的景致。 只见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水,仿佛无边无际,映在朦胧的夕阳之中,令人眼饧神醉。 稍晚些,客栈将宵夜送到露台上,陆万闲和秦炽羽坐在可以看见曲江池全貌的位置,一边喝着甜酒,一边吹着风,十分的舒适。 那暗黢黢的水面上,什么也看不见,月光偶尔勾起一片两片波光,其余便都是又深又暗的未可知。远处却能看到许多灯火楼台,将柳树、旗帜、檐角勾勒出来,倒映在水里,拖出长长的光带。 “那边是灵光寺,黄叶寺,海慧寺,”秦炽羽指向光芒亮处,“黄叶寺有一棵千年银杏,可惜这会儿不是深秋,否则那景色美不胜收,据说金色的银杏叶会落满整个庭院,将万事万物覆盖住,视野之中只有一片灿烂的金色。” 陆万闲陷入畅想之中,听秦炽羽如数家珍地说,他一边啜饮着蜜酒,一会儿竟有些醉了。 “秦炽羽,跟你商量个事。”陆万闲叹了口气。 “陆仙长尽管吩咐。” 陆万闲倚着栏杆,侧过脸,向身边的青年看去,青年的脸隐藏在暗处,眼睛却是又黑又亮的,暗地里盈盈地盛着光,专注地望着他。 “你不能这么游历,这不叫游历,这叫游山玩水……再游历一百年,也只会变成一个胖行者而已。”陆万闲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那种颓废松散的感觉,主要是他没办法想象秦炽羽真的吃胖了会是什么样,“你既然千辛万苦进了玄门,一定是想好好修炼,将来飞升上界吧。既然如此,眼下就有个好机会,我暂时还没想到回玄门做什么,因此滞留此间,可以帮助你修炼,你要把握好这机会,而不是带着我吃喝玩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