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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山里星光璀璨,一轮弯月挂在空中。 空地中间,盛天骄点了一堆柴火,与盛二相对而坐,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陆万闲静坐调息,秦炽羽侧卧在一处避风的树下,身上厚实的棉衣以防夜里睡觉受寒。 秦炽羽的身体真是有些支撑不住了,睡梦中还偶尔咳嗽两声,但一直没醒。 四下里十分寂静,只有虫鸣。 盛天骄与盛二对视一眼,将柴火堆里安眠的香木又往火焰燃烧最旺处拨了拨。 又过了一会儿,陆万闲似乎也倦了,找了块平坦点的地方侧卧下。 盛天骄等了一会儿,向盛二使了个眼神,拿出衣袋里的铜镜。 盛二走过来为他护法,盛天骄布阵,残缺损坏的梦魇镜再次启动,镜子表面亮起,散发出星星点点的法力光芒。 “好好睡吧,美梦里什么都有。”盛天骄笑得格外阴险。 法器启动,镜中投出一片白光,将空地上沉眠的两人笼罩其间。 秦炽羽从睡梦中惊醒。 他感到自己正喘着气,在一条狭窄黑暗的深巷里跑,两边是高高耸起的暗红色宫墙,墙头尽攀着张牙舞爪的古藤,他一边跑一边向上望去,那些古藤怪影好像会随时扑下来袭击他一般。 忽然,墙头白光闪过。 一条白影翩然落在红墙之上,仿佛神仙降世,令人睹之神往。 星星点点的白光自那人身上的水色罩衫中散逸进空气里,悠悠白云在罩衫间流动,仿佛会随着夜风起舞一般。 那人凤眸低垂,看向秦炽羽。 “陆仙长!”秦炽羽如逢大赦,脱口喊道。 陆万闲却没有反应,只是冷冷地望着他。 忽然间,他们头顶高处,猛地炸开一片赤红色的火焰,滚滚炎流从虚空中冒出,形成一道火瀑布,自上而下,击向秦炽羽头顶。 秦炽羽惊愕万分的脸,被火光照亮。 他大叫一声,惊醒过来,发现自己并没有在宫巷里,而是走在一条没完没了的台阶上爬着,汗水沿着鬓角滑落脸畔。 方才怎么会又梦到夜阑王宫里的那一夜? 当时的恐惧,还历历在目,大约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秦炽羽想到,他抬起手,擦了把汗。 手停在空中。 秦炽羽展开手掌,手似乎也变大了一些,伸开再握紧,很有力量。指肚和掌心地位置有磨出一层薄茧,肤色也加深了些,看起来比他本来苍白无血色的皮肤健康些。 秦炽羽抬头向上望去,只见白玉台阶一直延伸到云雾缭绕的高处,尽头已在视野范围内了。 这地方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秦炽羽怀着好奇之心,一步一步向上走去,终于来到天阶尽头,一座巨大的石制天阙出现在头顶,他仰头望去,见牌匾上题着两个字:“悬圃”。 昆仑悬圃,玄门主峰。 他怎么会走到这里来了? 秦炽羽收回目光,又往前看去,只见天阙后,有一座数十丈高的乌黑巨剑,剑身石制,上做冰裂纹,栩栩如生,剑背亦题了四个大字:“剑指天碑”。 秦炽羽心中升起一股向往羡慕之意。 自然而然地想到,若他能拜在玄门中,必定会比其他人加倍努力,因为他身负血海深仇,只有练就一身修为,才能结束如履薄冰的日子,正面手刃仇人。 这般想着,秦炽羽的步子轻快了几分。 他有一种奇妙的预感,自己马上就会拜一位德高望重的仙长为师。 果然,剑指天碑前站着一人,水色长衫无风自动,层层流云在衣角裙裾间悠悠穿梭,仿佛是真的云气一样。 凤眸微抬,看向秦炽羽,眼底透着难得的温和笑意。 陆万闲?! 秦炽羽后退了一步。 为什么,陆万闲会在这里,不是刚刚灭了夜阑国吗,为何此时又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站在这里等他? 立于宫墙之上时那般冷漠。 站在秦炽羽眼前时又这样温润。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陆万闲?! “每个人都有欲.望,修真者的欲.望只会更强,陆万闲表面作一副闲云野鹤与世无争的模样,你知道真实的他是什么样的人么?” 盛天骄蛊惑人心地声音在秦炽羽耳边响起。 秦炽羽仿佛着了魔一般,径向陆万闲走去。 “小王爷,你可要好好看看眼前这个人,他真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对你绝无哄骗之心吗?”盛天骄的声音回荡在秦炽羽耳中,不断怂恿着他。 秦炽羽停在陆万闲面前,一步之遥。 他细细打量陆万闲的神态,随后问:“你不是说你没有这件水色罩衫吗?” 陆万闲微微皱眉。 “你从来就没有对我讲过真话。”秦炽羽失望道,“又让我怎么相信你?” 秦炽羽此时已想起来了,他多半是进入了白天里盛天骄给他看的镜子的世界里。 这世界里的东西着实诡异,竟让他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无论是场景,还是陆万闲此时的站位、神态,轻轻飘动的发尾和衣角,都让秦炽羽似曾相识,这与片刻的幻形不同,是持续而近距离的接触。 他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他只能暂时接受盛天骄的说法,这镜子能展现出陆万闲的某一部分想法,因此镜子里的陆万闲才那般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