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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好一会儿,拂萝轻声一“嗯”。 谢厌旁听着,挑了挑眉稍,从鸿蒙戒里取出一串百响的鞭炮,点上后甩到雪地中。 步回风见状,换上高兴表情加入。 两人在雪地上放了几串鞭炮,觉得有些不尽兴,便撺掇了拂萝的小徒弟,让他在雪地里刨坑,接着把炮竹埋进去。但这俩混账家伙并不立刻点燃,而是招呼众人离开,等有同样来河边玩耍的人经过,才用元力点燃引线。 这方法,吓人一吓一个准,但两次三番后,就被剑无雪禁止了。 剑无雪望了眼天色,道句“时辰不早,我送他回去睡觉”,便提溜着人离开,余下三人互相瞪眼。 拂萝说她徒弟也要早睡,于是河滩上只剩下了步回风。 谢厌处于幼年生长期,晚间又喝了些酒,听得“睡”这个字,当即来了困意。这一次,回到宅邸后,他没忘记把剑无雪拍在门外。 又有东西闯入睡梦,纷纷扰扰,像一场连绵的雨,水花四处飞溅,檐瓦青石,到处都一片冷光。 仍旧是抓不住这些久远之事,就像镜中月、水中花。 后半夜,谢厌醒了,撩开眼皮、拥被坐起,听得窗外有剑圣传来。 显然有人睡不着了,在练剑。 谢厌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拨开被褥,赤足下床。 将窗户支起,纷雪中的雨过天青色即刻映入眼帘。剑无雪执着那日哄骗他时的玄黑长剑,剑身上隐隐一抹青幽色泽流淌,起落之间,浩然剑光翩跹于庭院,像是倏然盛开的花。 谢厌打了个呵欠,眼睛慢慢睁开。 剑无雪所练,乃从前谢厌教他的《春江花月夜》,一套剑招从头走到尾,并不需要多久功夫,但他极其认真。 平递、斜刺、横斩,折身错步,手腕翻转,寒剑凛杀,惹得树影摇晃,积雪簌簌落。 谢厌注视着他,忽然觉得自己抓到了些从前的影子。他在剑无雪递出最后一招时隔空折来一根树枝,从窗户翻入院内,至剑无雪身前,斜里一挑,断枝撞上明寂初空。 “你使的这套剑法,我从前是不是练过。”谢厌轻弯桃花眼,慢条斯理道。 剑无雪垂眸凝视他,低声道:“这是你师门的剑法,你曾教过我。” 谢厌仰了仰头,恍然大悟:“哦,那你半夜不睡,在此地练剑,是故意的了?” “突生兴致。”剑无雪道。 “行吧,我勉强信你。看在今晚夜色很好的份上,还可以勉强陪你练练剑。” 剑无雪眼前一亮,谢厌却是话语一顿,他转动漂亮的眼珠子,将剑无雪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才继续道:“但我现在不过幼年期,矮了你老长一截儿,你占据了优势,这不公平。” 剑无雪从没见过这样嚣张蛮横的幼年期,但他向来谢厌说什么就是什么,因此毫不犹豫,把自己缩了一缩,变回少年模样。 “还有剑,你不会要让我用树枝和你打吧?”谢厌笑眯眯道。 剑无雪又取出垂虹天影,递到他手上。 第104章 后篇:与君相见欢 谢厌弯眼道了声“这还差不多”, 正欲开始, 却听剑无雪道:“在练剑之前,你得先把鞋穿上。” 谢厌心道这算什么事,但剑无雪动作太快,根本不给他反应,白眼还没翻完,就已被捞回房中。 剑无雪把谢厌摁进椅子里,转身去找被他随意蹬开的鞋。 红衣少年不安分地晃动两只脚丫子, 瞪着眼,目光追在剑无雪身上, 暗道莫非你还要亲手替我穿鞋? 他自是不信的, 熟料反转来得太快, 剑无雪不禁为他亲手穿鞋, 还是将他的脚捂热了, 才穿上。 谢厌觉得自己耳根有点烧, 待剑无雪松开握住他脚的手,登时从椅子里蹦出来, 在地板踩了两下,板着脸道:“老管家,用不用再披条披风、裹件大氅, 以免我被吹出病?” 完全是一副不耐烦模样。 “这些倒不必。”剑无雪起身,眉宇间浮现出几分无奈。 “哦?是吗?那便——看招!”谢厌拖长语调, 言罢手腕翻转, 扬剑攻向剑无雪。 他这一招, 走得颇无章法,但凭着天生的锐意,竟是把剑无雪逼得退了一步。见状,谢厌抓住机会,一进再进。 霎时之间,至阴之气在屋室内荡开,如瀑垂坠的霜发扬起,赤红衣袂翻飞,谢厌眼皮一撩,望向剑无雪的眼神里,含着三分得逞的笑意。 剑无雪回视谢厌的目光,格住他蛮横的一剑,继而沉下力道,将谢厌此剑拨回去。 几乎是同时,谢厌察觉到他与剑无雪之间的差距——不在气势上,不在真元上,而是差在对剑招的理解与变通上。 他可以凭着一股冲劲儿、凭着先天优势打退剑无雪,但论起招数,败得彻底。 谢厌不禁有些懊恼。 剑无雪很快出了第二招,是剑术中最基本的起手招式,剑上不附真元,跟敛去所有凛寒之意,缓慢向下斜划,仿佛是三四月里,拂过绿柳的一袭春风。 谢厌提剑应对,剑无雪转势而上,谢厌亦跟着变招。如是几次后,谢厌看穿剑无雪的意图,挑起眉梢“哦”了声,错步旋身,挽出一道剑花,长剑斜递而上。 垂虹天影与明寂初空相撞于半空,当啷脆响中,流苏轻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