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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前,魔族以手上人质要挟北武让出国土,只是一则传闻,一种可能性,如今传闻落实,可能变成了必定,此言一出,反对声四起: “他们手上握有五万人质,分散在不同区域,仅派一支数人组成的小队,上宫山长,你觉得此计,有几成把握?” “再者,你们的计划,是魔族答应给我国一定时间考虑为前提。若是他们不答应此条件,从明日起便开始杀人,又怎么办?” “刘长老所言极是,如此一来,不如迅速进攻,不给魔族杀人时间!” 这是赞同不答应条件,直接宣战的一派;而沙盘另一边,站的则是佯装答应,以此降低魔族戒心,发动奇袭的一派,他们说: “面对魔族,根本无需讲那些君子礼节,咱们就先答应他,保全了播都城内五万余人性命,再趁其不备下手——魔族叫我们让出脚下土地,就是打的南面资源丰富的主意,这代表什么?这代表他们定会由北南下,咱们在沿线设伏,发动奇袭战,获胜几率并不小!” 直接宣战派的人听后顿时不服,双方争吵再起。 谢厌抬手按上眉心,对剑无雪道:“这群庸才,吵得我脑仁疼。” “那你觉得该如何?”剑无雪低声问。 谢厌白了剑无雪一眼,唤来耶律追,让耶律追将手中佛珠摘给他。耶律追虽不明所以,倒也照办,接着,便见谢厌手一扬,把佛珠掷了出去。 被盘出包浆、色泽透亮的小叶紫檀手串在灯光虚影里划出一道弧线,稳准狠砸落到沙盘正中,啪的一声,将插在上面的旗帜撞倒。 这一下来得突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随后纷纷循着轨迹,看向谢厌所在的角落。 “都不说话了?”见众人望过来,谢厌将手从剑无雪手里抽出来,目光往场中一扫,眉梢轻挑,手指慢条斯理摩挲过暖炉上镂雕的牡丹花纹,清清冷冷开口。 谢厌坐姿懒散,披赤色缎面的狐裘,说话时脑袋轻轻一偏,下巴尖儿擦过簇拥一圈的雪白毛领,黑白分明的眼眸里透出的不耐烦,在场任何一人都能品出。 有人当场变了脸色,但他左侧立着耶律追,这位是正厅中辈分最高的人,对谢厌却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且那手串显然是耶律追先前盘在手上的,如此一来,没人贸然说什么。 谢厌缓慢弯起眉眼,眸底未染笑意:“既然不说话了,那就都站好了,听我说。” “那些说直接宣战的,是打算用什么方式作战?出澜渡关时能不被魔族发现吗?攻播都城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吗?如果不能,那魔族将手里的五万人人质推到阵前,要你们踩着他们的尸体过去,你们能狠得下那个心?” “还有,说佯装答应对方条件,再在路上埋陷阱设伏的。你是能在沿途挖个坑,将所有魔族全部埋进去吗?又或是困住他们所有人?显然是不可能的。那么漏掉的这些魔族,一旦有了机会,便会肆意杀人屠城的魔族,你们打算如何奇袭?你们的人手够吗?” “这一次,魔族几乎倾巢出动,光境界在陆地神仙的,就不下十个。且不说魔族先天优势,能以玄冥杀死地仙。就说你们在场诸位,独在修为境界上,能与魔族抗衡么?不能,北边能集结起来的陆地神仙,拢共就七八位。” “哦……据我所知,前不久雪清境掌门原江沉入了长生境,为何不见他人到场?此等大事,他似乎又是现今七州上境界最高的人,何以不到场坐镇?” 他语速缓慢,音量不高,然字字句句落地有声,待到语末,尾音微微上扬,无端透出几分凌厉。剑无雪适时为他递去一盏茶,谢厌素白手指揭开茶盖,轻轻一嗅,竟是甜里透香的上品金骏眉。 红茶,暖胃的。 抿了一小口,这时听见某个雪清境长老道:“我派掌门如今正闭关,但若是北武陷入危境,定会出关相助。” 谢厌笑了一下,拖长调子一“哦”,“不愧是入了长生境的人,眼界比寻常人高出不知凡几,的确,当下之事于你派掌门而言,委实算不得危境。” 他语气不带讽刺,却话语犀利,说得雪清境众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连带着北武皇帝亦是眸色微沉。 谢厌又是轻笑,把茶盏搁到剑无雪手中,萧闲地翘起一条腿,“行了,继续说方才的问题。上宫……山长大人所说计策,并非不可行,但行起来,却也不容易。如之前某位所言,城中百姓被关在不同的区域,要将五万人悄无声息带走,极其困难。不过我这里,有另一条计策——” 他故意在此顿住,立时有人接话:“什么计策?”“且说来听听!” “这五万人,很难活着带出来;魔族的条件,又不能答应。如此一来,不如派出一支队伍,潜入城中,在水里投毒,让活人变成死人。这样,同样除去了后顾之忧。” 谢厌语速依旧慢,唇边带着点笑,说得漫不经心。但此言一出,登时激起群愤。有人袖子愤愤撸起袖子,一副要上来打人的架势。 剑无雪把茶塞到谢厌手中,上前一步挡在这人身前,抽剑出鞘。 “哦?诸位如此高义,竟是从来没往这方向想过?”谢厌淡淡道。 这话让众人更是愤怒,耶律追赶紧出声打圆场:“我师父只是说出一种方法,并非真的会执行,诸位还请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