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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节

    江逾白将错就错。他听从林知夏的建议,脱了鞋子,盘腿坐在她的床上,和她一起闭上双眼。她放缓语调说:“冥想可以调节你的心情,减轻你的压力。第一步,放空大脑,调整呼吸……”

    江逾白却说:“我做不到放空大脑。”

    “为什么呢?”林知夏睁开双眼。

    她偏过头,和他对视。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林知夏无端感到一丝危险,往后退了一寸距离,气势却很强硬:“我现在就是林老师,你不说出你的问题,老师怎么帮你解决呢?”

    江逾白轻轻推开他身后的被子,小企鹅毛绒玩具滚到了床角。他靠近林知夏,在她耳边讲了一句悄悄话,她的脸色顿时涨得通红。她跪坐在床上,双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他还问她:“可以吗?”

    他再次重申他的请求:“我可以吻你吗?”

    林知夏大概有一点预感。江逾白所说的“吻”,不是一秒两秒的蜻蜓点水,而是电视剧里常见的那种长久、激烈、难分难舍的纠缠。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江逾白又喃喃自语:“还是算了。我要是让你不舒服,你忘不掉……”

    江逾白一句话没说完,林知夏揪起他的衣领:“你不要急着下结论,先让我感受一次。”

    如同他们第一次亲密接触的那一天,江逾白亲了她的唇角,他并未揽住她的腰和后背,原本是想方便她随时抽身,但她浑身都软掉了,逐渐倒在床上,黑色长发散乱地铺开,衬得床单和枕头更白。

    江逾白左臂屈肘,撑在床面,低头吻她红润的嘴唇,最好的玫瑰花露也比不上这种美妙滋味的万分之一,先前的所有辗转反侧、幻想与忍耐,都在这一刻得到了短暂的解脱。

    林知夏起初有些喘不上气,好在她特别擅长调整状态。很快,她就找到了接吻的诀窍。她扶着江逾白的肩膀,无意中攥紧了他的衣服,抓出一道道折痕,她沉浸于前所未有的感官冲击,还不忘诚实地表述道:“我觉得很舒服,还想亲你。”

    她指尖抵住他的唇,他顺势抓着她的手,又在她手背上亲了亲。

    林知夏的脸颊浮现一层浅红。

    她有些害羞,翻身侧躺到另一边,江逾白躺在她的背后。宿舍的单人床尺寸狭窄,她胡乱地捉到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腰上,他把她搂得更紧,又叫她:“夏夏。”

    林知夏没答应。

    江逾白锲而不舍:“夏夏。”

    林知夏翻过去,面对他:“我在这里呀。”

    他看着她笑了。

    第114章 投诉事件

    为什么江逾白笑起来那么好看?

    林知夏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蓦地想起泰戈尔在《园丁集》里写过的一句诗:我的心是旷野的鸟,在你的眼睛里找到了它的天空。

    深邃而广阔的天空还在等待她的探寻。她被未知的力量驱使,忍不住再一次靠近他,就像正负电荷相互吸引,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唯一的问题是,他们现在仍然躺在同一张床上。

    理智告诉江逾白,他应该起身离开。但他无法保持平日里的冷静状态。这张狭窄的单人床就是他的理想国,扎根心底的妄念就在此处疯长。

    江逾白恰巧抓到了被子的一角。他一把提起被子,遮住自己的脸。他想尽快恢复平静。

    然而,林知夏也钻进了被子,还和江逾白玩闹起来。她在被子里扑他,像猫咪扑老鼠,逼得他无路可退。她还问他:“你在躲我吗?”

    他赶紧否认:“没有,我……”

    纯白色的被子罩在床上,形成了闭合的包围圈。在这样一个密不透风的隐蔽世界里,江逾白的措词相当晦涩:“需要调整。”

    “调整?”林知夏似懂非懂。

    江逾白讳莫如深,简短地答道:“是的。”

    林知夏很关心他:“你是怎么调整的,用我教你的冥想方法吗?”

    江逾白谎称:“你教我的方法,确实有用。”若有似无的浅淡香气围拢着他,他躺在靠近床沿的那一侧。林知夏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只食指,搭在他衬衣的第一颗扣子上。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自己的手,直接把那颗扣子解开了。

    林知夏惊讶地睁大双眼。

    在林知夏看来,江逾白一直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人,他和她接吻都要酝酿几分钟,穿衣服的风格也很保守。她没想到他会主动做到这一步。

    为了显示自己对他的尊重,林知夏礼貌地征询他的意见:“我……我真的很好奇,你能让我看一看吗?”

    江逾白认命地解开衬衣的第二颗扣子:“只能看一小会儿。”

    “一小会儿是多久?”林知夏悄悄地问他。

    江逾白扯开第三颗扣子:“十秒钟。”

    他衣衫不整,衣领敞开,露出大片胸膛,紧实的肌理线条流畅,像是被上帝之手精雕细琢过。

    林知夏既害羞又兴奋,忍不住赞叹一声:“好棒呀,你平常健身很辛苦吧。”

    江逾白的指尖搭住了第四颗扣子,这片阵营随即也失守了,他展露了精壮结实的腹肌。他还要在林知夏面前保留最后一丝矜持,绝不能让林知夏把他当成轻浮随便的人。

    本次展示,从锁骨开始,到腹肌结束。

    林知夏侧躺在靠墙的位置。她的眼睛里闪耀着审视的光芒,津津有味地品评道:“非常完美。”

    江逾白却在倒计时:“十,九,八,七……”

    林知夏这才想起来,他说过,他只能给她看十秒钟。

    林知夏的眼神纯洁清澈,好声好气和江逾白商量:“我和你青梅竹马,感情要多深有多深。我们的身体构造不一样,我难免对你有一点好奇心,你让我研究一下,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江逾白不再计数了。他神色黯然,嗓音低哑地问道:“你想看我……只是因为好奇心?”

    他还有一句话没问出来:就像翻一本陌生的书?

    林知夏急忙解释:“不是的,好奇心只占了百分之四十的比重,还有百分之六十……因为你是江逾白,是我的男朋友,以后我也会对你负责。”

    林知夏的嗓音又软又甜,江逾白被她哄得有些高兴,就忘了“好奇心”起到百分之四十的作用。

    蓬松的被子内部,温度似乎越来越高。江逾白呼吸不均,心口发热,任凭林知夏的指腹如何从他身上划过,他也没有向她提出同等的请求,更不可能开口对她说“让我也看一看你”。

    他自愿成为她的研究对象。

    *

    这个漫长的早晨,江逾白过得不太容易,而林知夏的心情愉快到了极点。

    林知夏和江逾白吃完早餐,又牵着他的手出门散步。他们沿街走了很长一段路,拐进附近一座公园,好巧不巧,他们在这里撞见了温旗。

    温旗穿着一件防水的黑色大衣,独自一人坐在一条长椅上。他的脚边围着一群灰色的鸽子。鸽子的羽毛锃亮,挤成一团,“咕咕咕”地叫着,无论温旗洒下多少鸟食,鸽子似乎总也吃不饱。

    林知夏冲他打招呼:“温旗?”

    温旗噗嗤一笑:“哈!”

    林知夏有些奇怪。她能感觉到温旗没有恶意。但他的种种表现、举止和谈吐都格外与众不同。

    比如现在,公园里的行人稀稀落落,温旗缩在长椅的最拐角处,侧头瞥了一眼林知夏和江逾白。他裹紧身上的外套,仿佛下定了天大的决心,才讲出一句:“你们好。”

    今天是礼拜六。

    对温旗而言,这是他的私人时间。

    他严格地执行着一条规定——私人时间,绝不社交。

    但是,林知夏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如果他不说话,那他的毛病就表现得太明显了。

    温旗从座位上站起身,听见林知夏答道:“我和江逾白在散步。你呢?你特意来公园喂鸽子吗?”

    “是啊。”温旗答应道。他双手揣进裤子口袋,目光游离在翠绿的树丛中。

    “对了,”林知夏忽然想起一件事,“我下学期要做助教了。你和我说过,学姐曾经被本科生投诉过,你能不能告诉我,学姐为什么会被投诉?”

    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关系到林知夏的助教准备工作。

    毕竟,印度学姐和林知夏在同一个实验组。学姐犯过的错误,林知夏或许也会犯。

    林知夏还在等待温旗的答案,温旗却守口如瓶。他机械性地重复着喂鸽子的动作,直到江逾白坐到他的身边。他抓起一把鸟食,分散出去,才说:“学姐打压学生的自信心。”

    硕士就读期间,温旗与同学们的交流极少。但他经常在洗衣房、公共厨房之类的地方旁听别人说话。

    英国大学的学生寝室一般都没有阳台,也没有可以晒衣服的地方。宿舍会提供公用的洗衣机、烘干机等机器,放置于一楼的洗衣房内。

    某一天晚上,温旗在洗衣房里收拾衣服,恰巧有两个本科生特别沮丧地坐在不远处。他们握着罐装啤酒,小声地抱怨一位名叫“aishwarya”的印度籍助教在给他们上课的时候疯狂打压他们的自信。

    这位名叫“aishwarya”的助教,正是林知夏刚才提到的印度学姐。

    aishwarya出生在印度孟买,本科就读于全印度最难考的大学——印度理工学院孟买分校。为了考上这所学校,她整个中学阶段都非常拼命,每天的平均睡眠时间不足六小时。

    本科毕业后,aishwarya又去美国念了一个硕士。她攒够了论文,申请到了奖学金,这才决定到剑桥来读博。她的学术履历十分优秀,博士二年级就做了助教。

    然而,那两位本科生却说,aishwarya故意制造严重的学业压力,她经常让学生感到“他们的无知来源于无能”。她没讲过脏话,也没批评过任何人,但是,每当学生问她问题,她就会露出一种“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懂”的质疑表情。

    还有一次,aishwarya在黑板上推导一个运算式,起初她还很有耐心。后来,她连问两个问题,某位本科生都答错了,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特别阴沉恐怖,嘴里不停地念叨:“你必须多读几本数学书。”

    那位本科生差点被她当场吓哭。

    “她像个凶狠的女巫”——这是当事人对她的评价。

    就这样,温旗听完了“aishwarya被投诉事件”的前因后果。

    但是,温旗无法用语言完整地表述出来,面对面的沟通交流会让他感到紧张。

    他听说,林知夏和aishwarya正在合作一篇论文。

    他本来不想趟这趟浑水,但他转念又想到,林知夏的智商很高,她可能会在无意中误伤一批本科生,造成和aishwarya一样的后果——出于这种考虑,温旗回到家以后,就给林知夏写了一封长长的邮件。

    邮件里详细地交待了时间、地点、人物,事件的起因和经过,甚至还包括了学校的处理结果。

    学校委员会收到了本科生的投诉,但是他们并没有对aishwarya展开调查,也没有给她下达任何处罚。

    因为,根据学校的“studentpintprocedure(学生投诉流程)”条例,学生必须在恶劣事件发生后的28天内提交一份投诉报告——aishwarya的学生们忽略了这一项规定。他们忍了几个月,直到升入大三,才想起来aishwarya对他们的严重打击,这导致他们的投诉根本没有被学校受理。

    温旗仔细回忆本科生们的对话,凡是他能想到的,全都被他写进了邮件。

    这封长长的邮件,总共有两千多字。邮件的主体是中文,也包含一些英文单词。

    温旗写完以后,还认真检查了一遍。

    他端起一杯咖啡,无声地抿了一口,刚想按下发送键,邮箱又忽然响了一声。

    原来他的导师群发了一封邮件,邀请组里的所有同学共进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