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嫁给残疾首辅冲喜在线阅读 - 第82节

第82节

    “我……昏了多久?”闻致捂着起伏不定的胸口,薄唇上满是喷溅的血色,触目惊心。

    “约莫半刻钟。”

    “必须马上走……”

    闻致撑着雪地,试图起身。忽然,他眉头一皱,僵住没动了。

    明琬紧张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向前搀扶道:“你有内伤?是肋骨处疼么?若是肋骨断了,需马上处理,否则断骨极易刺伤心肺……”

    话还未说完,闻致不知为何生气,用力推开了她。

    他没有控制好力度,两个人都摔在了雪地里。

    明琬愣了,慢慢搓了搓被小石子刺破皮的掌心,问道:“你怎么了?”

    “你走,马上离开这。”闻致低着头不住喘息,额前散乱的发丝垂下,遮住了他微颤的眼睫。从明琬的角度,只能看见他高挺的鼻梁和染血的薄唇,“趁着雪还没停,一直往南去平州关,沈兆会在那里接应。这场雪会盖住你的脚印,若日夜兼程,有机会摆脱突厥的追击……”

    “那你呢?”明琬再次试图向前,却被闻致一个眼神制止。

    她从未见过这样决然又复杂的眼神,像是喷涌的火,像是凝寒的冰。

    “还不明白吗?你留在我身边,只会拖后腿!”闻致绷紧下巴,冷漠道,“滚吧,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

    明琬没有动,只是看着他。

    许久,她轻声问:“是伤到腿了吗?所以你赶我走,是不想拖累……”

    “没有的事。”

    “那你站起来给我看。”

    “你走不走?”

    “不走,我是大夫,不能对伤患坐视不管。”

    “明琬!”

    “没有你我走不出去的!闻致!”

    明琬忽的扬声打断闻致,眼泪瞬时落下,在夜光中滑出一道明显的湿痕。她声音抖得厉害,几乎串不成声,颤声道:“我不会走的,你救我一次,我还你一次。”

    “你是傻子吗?听不懂人话?我让你走啊!我的腿动不了了!”闻致破罐子破摔,压抑着怒火,垂首坐在雪地中急剧呼吸。

    明琬沉默着伸手,沿着闻致笔挺的小腿轻轻按摸,闻致闷哼。

    “左腿好像骨折了,需要接骨固定……”她垂首认真道。

    “傻子……”一声恨铁不成钢的低骂。

    “右腿能动么?好像骨头没问题。”

    “傻子傻子!”

    明琬抹了把眼角的泪,强作镇定道:“骂我也不会走的,世子省省力气吧!我就是要救你,要你一辈子都欠着我的恩情,将来我好一点一点向你讨回!”

    下一刻,她被大力拥进一个带着血腥气的怀抱,紧紧地,像是要将她胸腔中的空气尽数挤出一般。

    如果不是闻致的手臂在微微发颤,明琬几乎以为他是要谋杀。

    作者有话要说:文明cp的故事还有一章就结束啦!

    接下来是李绪和小姜的平行空间~

    第89章 番外(八)

    要趁大雪未停之时离开谷底, 只有脚印被覆盖,才不容易招致追兵。

    闻致左腿骨折,右腿亦有扭伤, 明琬将他挪到避风的岩石后, 冒雪跑了几十丈远的路才找到几截笔挺的树枝做成简易夹板。她撕下布条固定闻致摔折的小腿, 又脱下闻致的靴子,团了雪块给他冷敷镇痛。

    明琬全神贯注地忙碌着,时不时警惕悬崖上的动静, 眼睫和头发上俱是凝着一层厚厚的冰霜,鼻尖和脸颊冻得通红,原本纤白的手也因长时间暴露在风雪中而成了斑驳的紫红。

    闻致默不作声地解了身上沉重负荷的战甲, 取下玄色的披风裹在明琬身上,而后接过了她手中湿淋淋的雪块道:“我自己来。”

    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极度疼痛,他的呼吸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抖。

    明琬手指僵得几乎无法屈伸,见闻致战甲下白袍单薄,便扯下肩上的披风道:“你连件御寒的袄子都没有,会冻坏的……”

    “给你你就披着。”闻致低声打断她,脸颊上的血和凌乱垂下的几缕发丝,映着高山夜雪,给他精致冷俊的面容更添了几分少年气的狷狂。

    明琬知道他性子倔且要强,想了想, 迟疑提议:“要么, 我们一起裹着?”

    闻致眼睫一颤, 原本因疼痛而苍白的脸浮现出些许血色。他抿了抿发干的唇,扭头调开视线,很轻很轻地“嗯”了声,像只敛了爪牙的猫。

    大而厚实的玄色披风像是云翳落下, 将雪夜中流亡的少男少女裹在其中,暖意顺着相抵的身躯聚拢蔓延,如同筑起一道世上最无坚不摧的城墙,屏退了所有的寒冷与伤痛。

    明琬调整了一番姿势,以免碰着闻致的伤处,好在披风够大,能完全将两人的上身裹在其中。闻致任由她摆弄,忽然低声道:“把手放我怀里来。”

    “嗯?”明琬没明白他的意思。

    “你手冻得像冰一样,放我怀里……焐一焐。”闻致稍稍提高声线。约莫觉得难看,他又侧过头,若无其事道,“你这双手是要救死扶伤的,若是冻得厉害当心会烂掉。”

    明琬尚在犹豫,闻致又补上一句:“去年军中有个小兵落单,在雪地里待了一夜,后来找到时手指已全部冻坏,一根根脱落……”

    他还未说完,明琬吓得连忙将手揣进了他衣襟中,因动作太大,竟是直接摸到了他硬实的胸膛。

    冰冷僵直的手指直接触上guntang的皮肤,冻得闻致直皱眉。明琬反应过来,忙将手抽回,隔着里衣重新伸入,歉疚道:“我手很凉的……”

    闻致眉头松开,许久道:“是有点冷。”

    明琬知道冰冷的手伸入炙热的怀中会有多令人难受,忙将手抽出来,却被闻致一把按住。

    她茫然抬头,见闻致瞪着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靠近些,就不冷了。”说罢,伸手揽住她的肩,将她按入怀中。

    明琬半晌没敢动。她听见了闻致的心跳,扑通扑通,急促有力,像是军中擂响的战鼓。

    她悄咪咪抬眼望去,只见晦暗中,闻致的嘴角微微翘起,扬出一个甚为恣意的弧度。明琬看他自顾自笑了会儿,好奇道:“你笑甚?”

    闻致回神,瞬间收敛了笑意,恢复清冷的面容,低低道:“没什么。”

    两人藏在岩石后,安静地依偎了一盏茶的时辰。天快亮了,雪地上蒙着一层黎明前的薄光,闻致咬牙套好靴袜,朝明琬道:“耽搁越久便越危险,扶我起来。”

    “可是你的腿……”明琬皱眉,搭着他的胳膊道,“能行么?”

    “没事。”闻致一声闷哼,借着明琬身体的倚靠吃力地站起。

    他一条腿断了,另一条亦有扭伤,沉重的身躯几乎整个儿压在明琬身上。少女身形纤弱,根本无法承受,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后背撞在了嶙峋的岩石上,顿时一阵生疼。

    “你没事吧?”闻致难得有几分紧张,忙松开她扶着岩石自行站稳。

    明琬摇了摇头:“没事,我扶你走。”

    “不用。”闻致单脚跳着后退一步,朝迷蒙的远处望了眼,“去给我找根棍子来,结实点的。”

    寻了根树枝,用匕首削成木棍做拐杖,两人相互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南走去。

    天一亮,雪地反射出刺目的白光,茫茫一片不见边际。从天黑至日落,雪霁云开,闻致的脸色越来越白,目光也越发涣散,当他沉默着一头栽倒在雪地里时,明琬感觉到天都塌了,恐慌自心底蔓延,那是比死亡更深的绝望。

    她只能不住地给自己打气,然后拖着重伤昏死的闻致在茫茫雪域中一寸寸挪行。

    天黑在一片挂满了冰雪的小树林中歇息,明琬累得头昏眼花,呼吸渐渐急促困难起来,身子像是灌铅般直往下坠。她靠着闻致取暖,吃力地掸去披风上的积雪,裹着两人日渐寒冷的身躯,正浑浑噩噩之际,忽的听见远处传来了纷乱的马蹄声和吆喝声……

    再次醒来时,是在平州关的军营中。

    “还好先一步找到你俩的是我们自己人,否则,这会儿你们小命可都没了。”

    沈兆让人去请军医过来,笑吟吟坐在一丈以外的椅子上,反手搭着椅背,翘着二郎腿对明琬道,“我找到你们时,小致抱你抱得死紧,怎么也不肯松开。当时你那副毫无生气的样子,他肯定以为你死了,眼睛都是通红的,回来后还朝三皇子发了好大一通火……明姑娘没瞧见那场面,堂堂皇子殿下被他刺得无言辩驳,我从未见过小致发那么大脾气。”

    提起闻致,明琬恢复了些许清明,哑声急切道:“闻致呢?”

    “小致命硬着呢,养了一晚,又是活蹦乱跳一条好汉,正在部署军中事宜。”说着,沈兆朝帐帘处瞥了一眼,眯着眼道,“你瞧,这不就来了。”

    闻致一身枣红的武袍,一只手打着绷带吊在脖子上,另一只手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挪了进来。见到榻上醒来的明琬,他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用拐杖戳了戳占据了帐篷内唯一一把椅子的沈兆,皱眉不耐道:“让位。”

    沈兆“啧”了声,不情不愿地起身,扶着“伤残”小战神入座,而后道:“人手都安排好了?”

    闻致将拐杖搁在一旁,道:“军中定还有林晚照的细作,故而我放出了假消息,引蛇出洞。”

    毕竟有多年的默契在,沈兆很快明白了,“成,接下来交给我,定把林晚照那叛徒给你抓回来。”

    “抓不到,军法处置。”

    “啧,小致致好生无情,回长安我要向小雅参你一本。”沈兆朝榻上的明琬挤眉弄眼,不正经道,“明姑娘,替我好生治治他!”

    沈兆走了,闻致看了明琬许久,伸手去够桌上的茶壶,慢悠悠倒了一杯茶,又单脚跳着递到明琬榻边,声音不自觉放低了些许:“喝水。”

    他瘸了腿,蹦过来时杯盏里的茶水已撒了大半。明琬就着他的手饮了两口,见他还想回去倒茶,忙制止道:“够了,多谢。”

    闻致这才作罢,拖过椅子,坐得离她更近了些。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声音撞在一起。闻致愣了愣,抻着那条断腿道:“你先说。”

    “你腿怎么样了?”明琬时刻惦记着,唯恐姜令仪噩梦应验,使闻致真的成了残废。

    闻致道:“军医说你接骨的手法很好,只需静养数月即可恢复。”

    “那就好。”明琬长松了一口气,看来一切都已偏离那个噩梦,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起来。

    见闻致不说话,只是用一种令人rou麻的眼神望着自己,明琬不自在地往被褥中缩了缩,问道:“你方才想说什么?”

    闻致沉吟了片刻,才垂下眼,用低低的语气道:“我已和父亲谈过了,等回到长安,便会安排。”

    “安排什么?”明琬莫名。

    “亲事。”闻致的喉结动了动,抿着唇,恼羞地看了明琬一眼,似乎责备她的明知故问,“你知道的。”

    “嗯???”明琬愈发糊涂了,心道:我知道什么?请问我该知道什么?

    见她发愣,闻致的面色变了几变,身形不似之前从容放松了,压沉声音问:“喂,你不会不认账吧?在谷底时,你说没有我就不行……”

    明琬这才懵懂明白,他大概是将这句话当做是真情流露的“恋慕”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没有你的帮忙,仅凭我一人之力走不出谷底……”她才解释了半句,就被闻致恼羞成怒的凌厉眼神刹住。

    “你摸了我的身子!”闻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明琬更加说不清了,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红着脸说:“我不是故意的,谁叫你用冻掉手指的故事恐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