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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征偷偷背着人试了很多办法,烤过、砸过、放进冰雪里(现在是冬天,外面非常冷),但那脉动都没有丝毫变化,如果不是方征在梦中的景象太逼真,他简直要怀疑这玩意里面埋着一个很小的永动机械,还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那种。 有一天晚上,卫兵守在外面。方征躺在床上,又把这枚蛋拿出来研究。忽然那脉动稍微强了一点,方征还没来得及惊喜,这颗蛋就像生气的小鸡崽般“梆”地狠狠撞了方征一脸。 它连番撞着方征的头和脸,方征抱头想这还不得成精了,连忙道:“祖宗我错了,我不该砍你砸你烧你冻你,我一定好好揣着你,成么?” 那颗蛋这才安静下来。方征心有余悸把它在怀里放好,也不敢再瞎折腾它了。不管这玩意在他的有生之年能不能孵出来,方征都发誓一定要贴身踹好,不能遗落更不能丢弃。他从来不是什么迷信之人,但事关神话中的“龙”,又是以那么玄乎的方式获得,也由不得方征不相信什么福报之类说不清的事情了。 这颗蛋便也老老实实。方征很想让子锋也看一看,但是他和子锋见面的场合,卫兵的视线一刻都不会离开,他一直找不到机会把这枚蛋拿出来。 在方征不断寻找突破的期间内,祖姜迎来了最冷的冬天。昆仑山海拔高。祖姜有大半的国土常年都在雪线附近,一年四季都在下雪。但也有季节之分。最冷的时候,很多屯庄的百姓和动物都会冻死。那冰雪覆盖的死亡世界中,所有人都像地洞里的仓鼠般缩在屋内,靠着储存的粮食过活。 参加完瑶宴的其他部落首领也留下来了,比起跋涉死亡雪原的寒冬,他们更愿意开春化冻再上路。大国主似乎为了显示她变革又乐善好施的英明形象,给这些首领们统统安排妥当,让他们乐不思蜀。 方征新收的那些个犬封族的小弟们也留下了。他们起初纠结在“厉害的哥哥当了祖姜的王夫,我们是不是不能找祖姜寻仇”的矛盾中,但经过方征不嫌事大的开解,表示他们可以尽情憎恨祖姜女人,不关他的事,当然,在要学会保护自己、不要乱说话。那些人于是心安理得继续找当初杀狗仇人的麻烦。 冬天的瑶城,就是祖姜境内最后的乐土了。它四门封闭,城里的人靠着仓库里的食物和三白宴的动物rou度过。国库每年都有富裕,所以瑶城的贵族们根本不缺吃喝。 当初方征第一次来到大国主遍布奇花异草的庭院中时,还感觉到庭院里温度湿热。那其实是周围八根巨大的铜管,里面烧着熊熊的火焰,即便是在最冷的冬天,也保证每天足量的木炭燃烧,让大国主的寝宫能栽种那么多奇异花草,一年四季温暖如春,甚至衣料也只用穿着丝绸制成的轻便美观装束。 方征照例在国库外寻找下手的机会,有一日,忽然发现聚集了很多不同氏族的女人,她们正在跟新调任来看守仓库的士兵们交涉。 从前国库是那些不通人性的猞猁大畜生看守,如今它们被调去南边挖路了,换成了军团抽调的人手来看管。方征心想,看来想要打国库主意的人都门儿清,现在是防守薄弱的时候,从前不敢想的人或事,都开始蠢蠢欲动。 方征走到附近,正听到她们在吵嚷:“只分那么一点柴和火石,根本就不够。今年冬天比去年冷得多了,应该多给我们分一些。” 国库分配是大国主的权力,但这些人不敢直接去找大国主,只敢来闹这些士兵。希望她们能够当“传声筒”,但那些士兵俨然不为所动。 有些氏族成员还和看守士兵相识,搬出熟人情面或家族利益,“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就不帮帮我呢”“我和你姨母都要冻死了,你就不能去跟大国主说说?” 方征又转到另一边,发现其他想要请觐大国主的人中,有他的旧相识辛果。 “你也来找大国主请求多分柴火?”方征问她。 即便方征已经当了史无前例的“王夫”,辛果还是那副不卑不亢,保持自我的模样,这令方征感到很舒心。 “不是,”辛果说,“我想出城去挖你之前教给我们那种草乌,既然动物喝了可以驱寒,人应该也能。但是城门都关闭了,我就来问问她们能不能通融放我出去一会儿。” 方征当初教的方法,让她能把动物救回来。她对方征深信不疑,再加上方征推测出的“寒魔侵袭”,和六十年前,十日暴晒大地的“旱魔”周期轮转,是吻合的。六十年前是旱魔,六十年后是寒魔。辛果觉得方征的确配得起所谓的“王夫”,她认为方征是个渊博贤者,这个角度对于方征来说倒是新鲜。 方征挑眉问:“你的氏族也分不够柴火吗?” 辛果出身辛氏,那也属于十女祖之一的高贵氏族了。 辛果笑了笑,“王夫大人,我们氏族里的人是很多的。或许平均下来是够的。但是,”她平静的语气背后是淡淡的悲凉,“为什么要平均分给我们呢?” 方征蓦然想到大国主为了她那些花草虫鸟,多烧了的八大根铜柱,如果分给苦寒屯地,不知道能救回多少人。可是她并不愿意削减自己享受的用度。上行下效,一层层刮下去、氏族的非核心、弱小成员,即便是在瑶城这种看似资源充沛的地方,也难以自保。 “可惜我不能直接放你。我连自己都不能出城。”方征自嘲般笑了笑,忽然眼珠一转,悄声道,“不过,你为什么不说服更多一点人和你一起请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