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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锋内心一阵咯噔,极快反应道:“征哥哥你背过我呀。” 方征这才打消疑虑,仍然觉得哪里不对劲,板着脸教育道:“我又不是你的暖手炉,你少跟我抱来抱去的。挑了火又灭不掉——” “什么叫暖手炉?”连风露出水面的部分一脸茫然看似无辜地问方征,水下面的部分却伸了一只手到—— 方征骂了一句脏话,狠狠瞪着连风,吼道:“你他.妈住——” “我听得懂后半句,还是可以灭的吧。”连风继续用那种人畜无害的表情望着方征。方征没有挣,事实上也不想挣。他深深喘了几口气,等待着脑海中的那阵眩晕过去,他一只手死死掐住连风的胳膊,对方的小臂动作却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之前连风碗都端不稳,如今手怎么如此……灵活?力道好像也大了一些? 不行,再想脑袋就更炸了。 “暖手炉到底是什么?”连风锲而不舍地问。 “就是……一种……”方征几次深深喘气,试图把奇怪的声音逼回咽喉里,终于聚拢了被揉成蛋黄般的思绪,努力使自己声音自然,“……小的……热的……取暖……” 连风别有所指:“和这个很像?” “不是……你他.妈……”方征有气无力地,连骂人都骂不利索。他在想上辈子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招惹了这个小家伙。打又打不得,骂也没有用,自己还在他手里直哆嗦。 太滑了,方征拳眼捏了好久才攒足力气推开连风,他作出凶狠瞪眼的表情:“不是来真的,离我远点。我没心情跟你玩什么过家家的小孩子把戏。你再也不许——”他说不出那个词,反正对方也懂的。 连风那一瞬间神色一动,张口喉咙动了动,最后道“……征哥哥,你怎么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方征哼了一声,冷冷道:“如果是真的,我会知道。” 连风眼神黯了黯,水里捏紧了拳头,直到盥洗完毕都没说话,之后也一直沉默乖巧地跟在方征身边,似乎刚才亲近起到反效果的举动,让他重新认真思考起和方征的距离。 子锋心情复杂地望着方征背影,他想报复方征,使小动作做这些让方征凌乱慌张的事情,朱鸾那次也是,子锋心里想的是,和征哥哥在一起,吃你的rou,喝你的血,故意只说了前半句出来…… 他刚才给方征……是因为,那次方征在检查他骨头时,对连风做的事情,就算隔着一层软骨壳,依然让他浑身颤栗,起鸡皮疙瘩,像过电似的。非常陌生的感觉,心慌得厉害。 所以当然不是什么好事情,他就以牙还牙罢了。 子锋说服了自己,心安理得地重温着对方征的恨意,觉得在自保的情况下,能最大限度地每刺激一下方征,又不至于招惹到让方征掐死自己,实在太聪明了。 方征也不理会他,暗暗发誓下次再也不能纵容这个小东西了,瞧刚才都放肆到什么程度了,等有时间一定要好好教一下连风,自己和连风待在一起只是找点简单陪伴的感觉,连风是原始时代的人不懂规矩,方征难道由着他界限不清么? 自己只是想“养孩子”而已,他严厉地告诫,驱散了脑海中浆糊般的余韵。 部落的铜牙把方征要的东西找齐,方征本来想在外面检查,但是在几个巫长和铜牙们不愿意“破坏安定”的要求下,方征不得不再次进入用香料遮盖住尸臭味的房间里。 方征用热水洗干净白色绢布,盛放在火烧的小块猪骨头下方,燃烧的猪骨冒出磷火,渣滓是落下是黑色的。 猪骨头里富含磷,但那么黑,说明被污染了。 方征又把种子如法炮制了几颗,沉淀是黑褐色的。 估计有金属矿物和硫的沉淀。 那个死者大司长的蓝黑色牙龈线,是汞中毒。 这个部落的作物,除了常规的稻作和粟外,还有大量的野菜野草培育,比如奶蓟草、苦辛、山苣…… 方征心中已经一清二楚,他重新召集血袍巫长和三位铜牙,对他们道:“我基本知道你们的诅咒是怎么回事了。在此之前,我要最后确认一个问题。” 方征指着地下,“姚虞帝的坟墓,或者至少说墓道,或某块坟墓结构,是不是在这个平台下面?” 那几个人都脸色一变,空气凝滞了。 方征皱眉道:“这个问题很重要,我希望你们能如实回答我。” 最后那个香尤巫不情愿道:“是……” 方征心想,果然和猜测的一致,坟墓的建造、会使用大量的矿石炼制的金属,譬如汞就是水银,可以用来做长明灯,又譬如硫化物会在陪葬的器皿上产生,更不要说埋在地下的物件,有多少腐烂的细菌杂质滋生。更甚,还有些庞大的墓葬,会豢养毒虫猛兽看守(方征觉得根据这个时代人们对动物的驯养和了解,这种事情是非常可能的),那些毒虫毒蛇长期占据盘旋的地方,毒素随着土壤蔓延…… 金属中毒、细菌腐败物中毒等就像是慢性病,慢慢侵蚀了平台上的人,所以天长日久的,他们会出现种种暴毙而亡的症状。可是待在平台上却不病发,靠的是那些在污染土壤里被择选出来的一代代作物,和那些常年饮用被污染水源却依然健康成长的牲畜。 靠着物竞天择的进化优势和人为选择的健康品种,这些作物顽强地过滤着毒素沉淀,变得越来越有抗性。人吃下这些作物,比如奶蓟草、山苣,能沉淀中和很多重金属,勉强维持人不至于毒发身亡,达到了一代代微妙的动态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