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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聚着一群黑压压的人,摩肩接踵。 有的人手中高举着红纸,跟个拨浪鼓似的不断晃动。 叶文清不由得驻足观看,这才得以看清楚上面的字。 “郭小姐好,郭小姐妙,郭小姐嫁我做新娘。保证对你好,婚后也不吵,只要按时给银票,吆五喝六随便叫。” 叶文清:“……” 长得跟个蛤.蟆似的,活该光棍。 男子旁边的人也在嘲笑他:“我说老六,你没事就洗炭去吧,来这里凑什么热闹?这郭小姐都能当你女儿了。还有,你这举着是什么东西啊?你也不怕唐突了郭小姐?” 老六今年刚好四十,为人邋遢,长得普普通通。因着家里也没什么钱,又要照顾瘫痪在床的老母亲,哪里有人愿把姑娘嫁给他?是以就一直单着,也没想着讨媳妇儿了,一直得过且过。 后来镇上怪事接连不断,官府频频抓着姑娘家到鸳鸯楼抛绣球招亲,老六也就来了心思,不管怎么着,能讨上媳妇儿总不错。这回就算有个万一,自己也算是攀上了郭家。 “听说郭小姐喜欢有才识的男子,我便即兴赋诗一首。”老六哼了一声,继续举着手中的红纸。 周围挤着几个书生,听到老六这话,眼睛一亮,连忙撸起袖子,一副准备干架的姿势。 其中一个面黄肌瘦的矮个子书生仰起头,声嘶力竭地冲着二楼念着自己的诗作:“无情骤雨惊长夜,晓看飞红入大家。百姓纷纷别媚世,今生誓做洛阳花。” 书生身边的另一位高个子书生不屑撇撇嘴:“你这是在讽刺什么呢?” 矮个子高傲地扬起下巴:“突然想到的罢了,李兄不妨也试试?听说李兄家中的蜡烛不够了,要不要等我与郭小姐大婚之日时,借支喜烛给你照夜呀?” 高个子被气得脸红脖子粗,愤怒地瞪着他,嘴里念念有词:“莫笑寒家无睿士,谁言绣户尽陈思?香车紫蟒红绸挂,对面白衣未可识!” “好!” 高个子身边聚着的都是些寒门子弟,仰人鼻息多时,心里也憋着气,也只能写点酸诗暗暗讽刺着,难得有人能大胆发泄出来,着实让人激动。 于是,原本好好的一场抛绣球招亲竟然成了赛诗会,把楼上的几人看得目瞪口呆。 不过叶文清也是很喜欢高个子那诗,够狂!够傲! “垂髫稚子安天下,半百将军抱马哭。有幸承泽归故里,霜鬟老叟不识途。”矮个子绞尽脑汁把腹中的最后一点墨水给挤了出来,心里有些发虚,可面上依旧没有半分露怯,倨傲地看着高个子。 “哐!” 震耳欲聋的铜锣声把高个子那到嘴边的诗给绕回了肚,徐盛沉稳的声音自上头传来:“稍安勿躁,接下来本官交代一下抛绣球的细则。不准故意伤人,不准暴力抢球,不准心存怨怼。” “好!好!好!”人群中的老六率先叫好,他来鸳鸯楼都好几次了,徐盛的话每次都是一个样儿,他都能倒背如流了,若不是碍于徐盛的身份,怕是早就要开骂了。 回过神来的大伙陆续抚掌叫好。 徐盛往后退了一步,偏过头看着郭富贵,道:“还有一炷香时间,郭镇长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郭富贵走到栏杆出,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一遍,并未看见封敛臣的踪影,眉心微蹙,下意识地看着叶文清。 叶文清正低头看着来时的路上王氏在他手上染着的蔻丹,玫红色的,又是一阵头疼,娘儿们兮兮的,听说还不好洗。 郭富贵见叶文清没有看着自己,只好开口喊道:“婉儿。” 叶文清没有回应。 郭富贵再次硬着头皮喊道:“婉儿。” 站在叶文清身侧的王氏借着袖子的遮掩悄悄碰了碰叶文清的手肘。 叶文清回过神,抬脚上前直接把手中精致的绣球给抛了出去。 绣球以优美的弧度往下坠,上头挂着的铃铛与流苏如同一只彩蝶随风起舞,被底下的人用如剑的目光扫射着。 郭富贵唇色惨白,往后退了一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第36章 神女庙 绣球犹如众星拱月似的被一双双手托着前行,场面极度激烈。 有的仗着自己身高优势把附近的矮个子推了出去,有的仗着自己的体型优势把瘦的给挤倒在地,有的干脆仗着自己不要脸,蹲下来把人裤子给扒拉下来,一只只胖瘦不一的鸟儿在空中给人打着招呼。 慌乱之下去提裤子的人只能把到手的绣球给再次抛了出去。 毕竟当众遛鸟,太不文雅。 叶文清怔愣片刻,这才发现封敛臣并不在其中,嘴边的笑意立马敛去。 完了,要是封敛臣没有接到绣球,那他是不是得真嫁人了? 人群中最积极的非老六莫属了,他把红纸揉成团塞在怀里,仗着鼓鼓.囊囊的胸膛顶撞着别人,自顾自地抢着绣球,裤子不知被谁给脱到脚踝也无心去穿好,丝毫没有羞耻心的当众遛鸟,随便往人身上蹭去,倒是把旁人看得羞愤不已。 眼看着香炉里面已经燃尽半截香灰,郭富贵的心就跟这跳动的绣球一样,七上八下的,扶着栏杆的手不断抖动着。 “谁他娘的趁机摸老子鸟了?”老六刚刚接到绣球,嘴里骂骂咧咧的,“老子的鸟也是你能摸的?这种打击你受得了吗?你要是摸了老子的鸟之后回家上吊了,老子有多冤枉!别他娘的瞎摸,看看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