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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镝_分节阅读_54

    阿瓦摸着下巴:“封狐……西北军的军部?那你见闻可不少。”

    靳岄决定掌握主动权,将这场漫长而不着边际的对话,拉到他真正想把握的方向上。

    “那时年幼,许多事情都当作闲谈,不求甚解。”他恭恭敬敬答道,“与北戎天君、云洲王相关之事,还是在北都听百姓谈论,靳岄才得知的。”

    哲翁来了兴趣:“他们怎么谈论?”

    “天君现在是为北戎建万世功业,百姓都期待春后牧场南移,羊儿马儿有更好的草。”靳岄顿了顿,装作犹豫,“不过……”

    阿瓦立刻附和:“不过什么?”

    “也有人称,天君和云洲王屠城上了瘾,这回也要杀尽江北十二城讨彩头。”

    哲翁脸上笑意尽去,冷冰冰道:“是什么人嚼这辣混子舌头?”

    “大多是怒山、格伦帖或岐生人。”靳岄小声说,“这些话听过便罢,不能当真。”

    哲翁把茶碗磕在矮桌上,当的一响:“为何不当真?我确实屠了怒山、格伦帖和岐生,怎么?你不敢谈?”

    ***

    贺兰砜在城门等了很久。城门的士兵得知他是贺兰金英的弟弟,又是畏惧又是敬重,让他在石墙下坐了一会儿。

    他的发色和瞳色少见,士兵们对他好奇,总忍不住偷偷打量。守夜的士兵已经全部换班,才有穿禁卫军服饰的人出来与门将说了几句。

    他来到贺兰砜面前,恭敬客气:“贺兰砜,云洲王让我来带你进宫。”

    贺兰砜随他穿过那扇朱红色大铁门,才开口道:“我认得你。你是昨夜护送云洲王回来的禁卫之一。”

    那禁卫立刻笑了:“我也认得你!云洲王昨天出行,原本带了二十多人的护卫队,他嫌人太多,单单挑了最亲近的九个人,谁料……多得你仗义,不然我们这帮人都要掉脑袋。”

    哲翁已经杀了不少禁卫,仅剩的这几个是阿瓦清醒后求情才留下来的。这人心有余悸,看到贺兰砜不禁愈发亲近。他知道他身上伤势不轻,又在冰天雪地里呆了这么久,经过禁卫营时特地给贺兰砜端了一碗热油茶。

    贺兰砜惦记靳岄,匆匆喝下又催促他前进。禁卫笑道:“云洲王和你的奴隶正说着话,不需担心。”

    贺兰砜:“天君呢?”

    禁卫:“天君也在。”

    贺兰砜一颗心立刻悬了起来,走了一段才开口:“我知道天君不是不讲道理、胡乱杀人的大王,要不然他也不能留我们高辛人在烨台生活,还让我大哥当将军。”

    禁卫立刻笑道:“天君是明君。”

    “只是……”贺兰砜压低声音,“天君平定五大部落内乱之事,确实有些残忍。”

    北戎境内有青鹿、怒山、格伦帖、岐生与烨台五大部落,青鹿最大,怒山次之,烨台最小。老天君是青鹿部落的人,五大部落的内乱正是从老天君死亡之前开始的。

    老天君死前执意遣兵大瑀,但在边境上被靳明照打败,死伤无数。当时北戎后阵空虚,素来不服从老天君的怒山与格伦帖、岐生三个部落挟持烨台虎将军,四大部落共同出兵压胁北都,逼老天君退位。

    哲翁在边境负伤回到北都后,才知老天君已经去了。他在混乱中接任天君,集结残军两万余人,先扫平军队最少的格伦帖部落,打破三部落之盟,释放烨台虎将军。烨台脱离三部落控制之后,与哲翁合力夹攻岐生部落。岐生部落死伤过半,三部落之盟彻底破碎。

    此后,格伦帖与岐生残余军队任由哲翁调配,哲翁集结四个部落近六万兵力,彻底踏平最先拔旗造反的怒山部落。

    怒山部落背靠大山,拥有仅次于青鹿部落的大片草原牧场,人丁兴旺。但持续两年的战争中,怒山人死的死伤的伤,尘埃落定之后,哲翁屠尽怒山营寨兵丁。

    传说怒山部落背后山脉中有巨大山坑,填埋的全是怒山人尸骨。哲翁不允许怒山人祭拜,不允许任何仪式,任由野兽猛禽啃噬。于是在寂静夏夜,常能听见群山夜哭,更有伥鬼伏路、阴灯霸道,十分骇人。

    也正因此,怒山部落许多人对哲翁和云洲王心存怨恨,暗杀行刺之事接连不断。

    那禁卫十分钦佩云洲王,这时不免要为云洲王辩白几句:“平乱当然得狠一些,否则我们这些跟着云洲王出生入死的人,不知会死在什么地方。”

    说话间,禁卫已将他带到长盈宫侧门。侧门看不见宫前广场那浩荡一片人,禁卫示意贺兰砜放轻声音、不要说话。走过几个曲折处,两人刚踏入一扇门,贺兰砜立刻听见了靳岄的声音。

    “……屠江北十二城城百害而无一利,天君要立万世功业,这种无利又损伤天运的事情,我想天君绝不会做。”

    他心头乍一松,又一紧。

    靳岄说完这句话后,宫中并无人声。贺兰砜只听见茶碗与桌面碰击之声,气氛凝滞,如同胶着。

    一墙之隔便是哲翁、阿瓦与靳岄对谈的正堂。大巫与云洲王王妃站在旁侧,一声不吭。

    “百害?”哲翁轻笑,“北戎控制驰望原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过屠城有害的说法。大瑀人,你今日能说出一百个害处,我便饶了你,饶了江北十二城的大瑀百姓。”

    靳岄心头一紧:百个?!但他很快让自己冷静,这至少是他争取来的一个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