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趁早死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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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沈恒和章炎第三场考试开考后,沈桂玉终于带着两个孩子,随柳志回了柳家去。 一来她到底不放心家里,怕自己离家太久,丢了东西;二来也是不想柳志和自己母子再在娘家影响沈恒和章炎,如今老四可是她最大、最有力的靠山,二妹夫也是一样,这次无论他们哪个能中,她都是要跟着沾光的,当然若两个都能中,那就更好了。 自然不能在如此紧要的关头,继续打扰他们。 只离开之前,沈桂玉不但好生给沈九林磕了头,也给路氏磕了三个头,除了再次向父母赔不是加道谢,还向他们保证,自己回去后一定会把日子过好,不会再给娘家添麻烦,让父母亲人们只管放心。 如此整件事情虽让整个沈家都乱了这么些日子,除了孩子们,人人都是劳心劳力,肚子里还多少都憋了气,好歹总算解决了,至少短时间内,当不必再烦恼了。 沈家众人自是都松了一口气。 男人们也能安心去下田的下田,做工的做工,女人们也能安心照顾孩子们和自家的小家了。 季善与沈青却因沈恒章炎都在考试,又一个根本没孩子,一个孩子不在身边,除了一日三餐和一些家务,倒是没什么可忙的,自然多的是时间聊天说笑。 说着说着,不免就说到了这次的事上,说到了沈桂玉的变化上。 沈青因感叹道:“之前大姐蜇蜇蝎蝎,咋呼刻薄的时候,我觉得看不惯,尤其先前两次她弄得家里乱成一团,还差点儿气坏了爹娘时,我更是恨不能当自己这辈子没有过这个jiejie。如今看她换了一个人似的,说话也不大声了,也不爱笑了,人也明显通情达理多了,我又觉着有些不习惯,觉得她以前好像也没那么可恶,甚至有些可怜了!” 季善笑道:“有什么可怜的,经历了这么大的事儿,她若还不改变,还不成长,下次可就真只能完蛋了。她如今的改变与成长都是好事儿,高兴且来不及呢,可怜什么?” 一旁路氏也道:“可不是么,这次也就是老天帮忙,让那个小寡妇的孩子不是姓柳的,咱们一家人也都给她撑腰,事情才能这么快的解决,结果也还算不坏。再有下次,她可未必就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再不改了,怎么办呢,定要弄得所有人都厌恶她,日子彻底过不下去不成,当然得为自己以后打算,为孩子打算。” 沈青道:“我倒也不纯粹就是觉得大姐可怜,就是觉着她这次改变与成长的代价,实在有些大啊,就不说她受的那些气流的那些泪了,光那个掉了的女儿……只盼那孩子不要怨他们,能重新投个好胎吧!” 说得路氏也叹起气来,“是啊,那孩子也真是可怜,怎么偏就托生到了他们柳家呢,再过两个月生下来都能活了。要不说大人作孽,孩子遭殃呢?桂玉掉了的那个孩子固然可怜,那个小寡妇生的那个孩子就不可怜吗,连自己的爹是谁都不知道,跟着两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无所有的女人,还只能背井离乡,别说找到一个勉强能容她们住下生根的地方了,怕是要不了几日,就死在路上了,也真是作孽啊!” 那个小寡妇被柳志撞了个正着,又被柳志和他那个“好兄弟”一起打骂一顿,抢了她们的积蓄扬长而去后,婆媳两个当真是抱头痛哭,死的心都有了。 她们真的只是想活着,只是想好好儿养大自己的儿子和孙子而已,怎么就那么难? 哭过之后,还是婆婆刚强些,摸出了自己藏在另一个地方的其他积蓄,——毕竟之前被所谓亲人族人们坑过,那婆婆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纵积蓄并不多,也事先多了个心眼儿,将其分放在两个地步,不想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随即让小寡妇打包好行李,自己再抱上孙子,祖孙三代趁夜离开了清溪。 不离开又能怎么着呢,已经被三个男人中的两个给撞破了,第三个知道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儿,届时再找上门来,她们哪还有活路?指不定都不用等第三个知道,就柳志两个回去后越想越气,再次找上门来,她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何况邻居们肯定少不得闲话唾骂,等族里的人再听说了,难道想等着被抓回去沉塘不成? 沈九林与路氏都是妥当人,虽柳志已经再四保证过了自己没说谎,那孩子真不是他的,到底不敢全信,不然回头又是一场麻烦。 于是让沈树托温氏娘家的人,去就地打问了一番,这才知道了小寡妇婆媳已带着孩子连夜搬走了,不知去向之事。 邻居们也并没有如小寡妇婆媳以为的那般,会闲话唾骂她们,反而都对她们评价还不错,什么又是勤快又是人好又是会处事儿的,就是忒命苦了些,两个无依无靠的女人想要活着,真的不容易! 所以路氏才有此一叹。 寡妇失业的艰难,她活了几十年,早看过太多了,只小寡妇这次祸害的是沈家的女儿,她可怜不起她来,但那个孩子却是无辜的,同样的有儿有孙的人,路氏当然没法不可怜那孩子。 沈青也是当娘的人,听得路氏的话,跟着叹道:“是啊,那么小的孩子,根本由不得他选择托生到谁肚子里去,可不是作孽吗?如果可以,谁不想托生到好人家呢?” 便是季善,也没法再说小寡妇儿是小三儿,她那个孩子生来就带着原罪了,人家是真为了生存,跟现代那些为了所谓“爱情”或是金钱,便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有本质的区别。 且好像听说那小寡妇才十六七岁?那就更可怜了……该死的柳志,该死的世道! 娘儿们三个又说了一会儿话,季善算着时间该给沈恒和章炎添姜汤了,虽已开了春,一直让风吹在身上还是有点凉的,尤其早晚温差大,更是不能掉以轻心,以免引起季节性感冒了。 遂与路氏沈青道:“娘、二姐,你们先聊着,我给相公和二姐夫添姜汤去啊。” 路氏忙道:“那你快去,别耽误了正事。” 季善便出了堂屋,往后头的考场去了。 等她给沈恒章炎添好姜汤,刚准备回屋去,沈青面色有些迟疑的找来了,“四弟妹,那个……你爹和奶奶来了……” “谁?”季善乍听之下还没反应过来,还是沈青又小声重复了一遍:“我说你爹和奶奶来了,正在院子里呢,说是来看你的。” 她才反应过来是季大山和季婆子来了,本就有些沉重的心情霎时越发的不好了,冷笑道:“来看我的?哼,我跟他们可早一丝一毫的关系都没有了,谁要他们来看我,我这就赶他们走去!” 说完便大步往回走去。 沈青见她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忙也跟了上去。 很快季善便进了沈家的院子,果见是季大山和季婆子来了,季婆子还正满脸堆笑的跟路氏说话儿,“一直都想来看亲家,看孙女儿的,这不是一直都忙,实在不得闲,所以才拖到了今儿才来,亲家母可千万别见气啊。” 季大山则站在一旁,脸上也挂着笑,眼睛却四处看来看去的,满是对沈家殷实的羡慕妒忌。 季善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不见了,她看到季婆子一如既往干瘪刻薄和季大山一如既往满脸横rou的脸的那一刻,还是那般的厌恶,不,比之前还要更厌恶了,他们母子怎么就没有一点儿自知之明呢? 季善想着,几步走到了院子当中,冷冷道:“你们来干什么,我早说过跟你们没有任何的关系了,这里不欢迎你们,请你们立刻离开!” 季大山与季婆子已经看到季善了,都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她就变了一个人似的,明显长高了长胖了,也更漂亮了,不怪当初王员外愿意出五十两银子纳她做妾,要是搁现在,至少也得六十两,他们才会答应! 只现在想这些都是没用了,更不能把这话说出来……却没想到季善反倒先对他们不客气起来。 季大山立刻黑了脸,骂道:“死丫头,这是你跟自己爹和奶奶说话该有的态度吗?真当你嫁人了,老子就打不得你了,老子告诉你,老子照样想打你就打你,打死你都没人敢说老子一个字!” 季善怒极反笑,笑意却未抵达眼底,“是吗?那你今儿就打我一个试试,看会有什么后果!” 季大山让季善冷冷的看着,忽然就想到了她出嫁当日,也是这样冷冷的看着自己,然后对她说,等她发达了,绝不会放过他的,心里一颤过后,越发恼怒了,“真是反了天了,居然敢对自己的爹这样不孝,老子今儿不打死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老子……” 话没说完,已被路氏冷冷打断了:“这位大哥要教训女儿,且回自家教训去,这里是沈家,不是你们季家,还轮不到你对我们沈家的媳妇儿大呼小叫,甚至还想动手,当我们沈家都是死人不成!” 本来她虽厌恶季婆子与季大山,却因实在喜欢感激季善,想着好歹二人是第一次登门,也该给季善几分面子,所以才让他们进了院子,也打发了沈青去叫季善。 却不想,这母子两个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可恶,在他们沈家、当着她的面儿,都对善善这么不好,以前都是怎么虐待善善的,可想而知。 叫路氏如何还忍得住,他们家说穿了早就把善善卖断了的,如今与他们还有什么关系! 季大山让路氏这么一说,后知后觉想起这的确是在沈家的地盘儿上,且他们今日可是来修补关系的,这才后悔起自己不该像炮仗一样,一点就着来。 正好季婆子狠狠瞪了他一眼,让他不许再说,他也就悻悻的住了嘴。 季婆子这才呵呵笑着,与路氏道:“亲家母别跟善善他爹一般见识,他就是这么个狗脾气,但心不是坏的。亲家母,要不我们屋里说话去吧,一直在这里站着也不像样啊。” 见路氏当没听见一样,只看季善,只得又笑着与季善道:“善善,乖孙女儿,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怄我和你爹的气呢?这一家人嘛,气过了也就好了嘛。快让你婆婆带我们进屋去说话吧,你娘在家里也很惦记你,听得姑爷中了童生,还是全县第一名,她和我们全家都高兴得什么似的,这不一忙完,就催着我和你爹看你来了?对了,她还给你带了一只鸡,让你补身体呢,喏,亲家母就别再客气了,收下吧,啊?” 季善没等季婆子把话说完,已再次冷笑起来。 她是说这么久季家人从来不登门,也从来没有过任何消息往来,怎么今儿忽然就登门了?敢情是听说了沈恒中了头名童生,也想赶着烧热灶来了! 季善抢在路氏之前开了口:“你们莫不是忘了你们早十六两银子卖了我了?你们忘了,我可没忘,我们沈家所有人也都没忘,所以别一口一个‘孙女儿’,一口一个‘亲家母’的了,再说一遍,我与你们早就一丝一毫关系都没有了!我也不会忘记,这些年你们母子对我都是如何非打即骂,从来没给过一顿饱饭吃,没给过一件像样的衣裳穿,还无数次想卖了我的!” “所以休想从我这里占丝毫的便宜去,也休想通过我,沾沈家和我相公丝毫的光去,我哪怕死也不会让你们如愿的!你们还不走是吗?行,我这就让人去镇上里长那儿,告你们私闯民宅去,之前我相公中童生时,里长可来了我们家吃酒的,还送了大礼,你们猜要是我们家真把你们告道了里长那儿,里长会把你们怎么样?我猜,肯定不会轻饶你们吧,还不走!” 季大山与季婆子万没想到季善真会这么绝。 关键里长来过沈家吃酒他们也是听说过的,全清溪镇就要数里长最大了,要整治他们家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要真惊动了里长…… 可正是因为里长都来沈家吃酒了,他们才更不能白白失掉了这么体面的亲家,这么体面、要不了多久,就是秀才老爷了的女婿啊! 沈恒中头名童生的事可是全清溪这一向最大的新闻儿,哪怕乡下地方消息闭塞,一开始知道的人有限,慢慢的你传我我传你的,知道的人也多了。 自然也就传到了季家村,传到了季大山的耳朵里去。 立时后悔起当初不该对季善那么绝,一文钱的嫁妆都没给,让她除了身上的衣裳,连根针都没带去沈家,也后悔起自季善出嫁以来,便从未登过沈家的门,从未与沈家往来过来。 可他们哪里能想到沈恒还能中童生呢?当初他能因为冲喜成功,白捡回一条命来,他们已经当是沈家烧高香,祖坟冒青烟了,哪里知道他还能有这个福气运道! 且当初沈九林跟他们谈“聘礼”时,就明说了以后两家不往来,彼此也是心照不宣,那十六两银子说到底就是季善的卖身银子的,也就是沈家想要一个清白人家的女儿,不然直接去人牙子那儿买人,听说十两都要不到。 所以听说沈恒竟然活过来,季善竟然冲喜成功后,季大山与季婆子不过就冷哼了一声:“死丫头倒是运气好,白捡了个那么好的婆家,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也就当没这回事儿一般,以后再提过季善,便是之后路氏托人给周氏送了银钱和东西去,他们也只是理所当然的受着,再说了一句:“看来那死丫头还挺得公婆和丈夫喜欢!”,压根儿没想过要回礼什么的。 反正两家早说好了不来往的,他们不沾沈家的光,沈家也别想占到他们一丝一毫的便宜! 季大山还自认自己是个硬气的人,说了怎样就是怎样,才不会反悔,——可是沈恒的头名童生面前,在他要不了多久,指不定就要是秀才老爷面前,季大山到底还是硬气不起来了。 这才会和季婆子赶在今日,登了沈家的门,还狠心自自家的鸡圈里抓了一只鸡带来,只当双方有了今日后,便能当真正的亲家开始走动起来了,本来他们也是正儿八经的亲家,不是吗? 那等回头姑爷成了秀才老爷,他们就是秀才老爷的丈夫、奶奶了,就等着人人都羡慕妒忌恨,等着沾不完的光吧! 可惜如今看来,一切都是他们做梦啊…… 季大山本就脾气不好,在家自来是霸王,生起气来连季婆子都不客气的,对着季善更是凶神恶煞惯了,哪是季善冷脸以对,就能立时改了的? 害怕里长归害怕,还是忍不住恼羞成怒了,吼叫道:“你这死丫头,当初老子就该把你扔出去,让你活活饿死的,结果白白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回报老子的,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老子告诉你,别以为你已经是沈家的人了,老子就……” 沈九林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沈石沈河,一进门便黑着脸直接打断了他:“知道是我们沈家的人,你还敢在我们沈家的地盘儿上撒野耍横,季大山,你以为你是谁?如今倒有脸来我们家,在我们沈家的媳妇儿面前摆爹的款了,当初拿银子时,当初连一根线都没让我们家老四媳妇带走时,你怎么不记得自己好歹是个爹呢?” 顿了顿,“就算早年你没让她饿死,又何尝拿她当过女儿看,当过人看了?从来都非打即骂,吃不暖穿不暖,从早到晚累死累活,最后更是拿她换了银子,就算你真养了她,她也已经还清了!所以你立刻给我离开,我们沈家不欢迎你,也绝不可能认你们季家做亲家,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你们最好趁早死了这条心!” 沈九林是沈家的一家之主,他说的话在任何人看来,当然都比季善有分量得多。 沈家的人无论男女,还都长得高,沈九林当爹的高,沈石沈河两个当儿子的更高、也更壮,父子三人光站在那里,都不用说话不用摆架势,已经够能唬人了。 季大山虽也自诩从来不怕人,到底双拳难敌四掌,关键还在沈家的地盘儿上,不免露了怯,却还要虚张声势,“她说还清就还清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从来做儿女的,孝顺父母便是天经地义,连为父母死,都是应当的,哪有她这样嫁了人,就不再认自己爹娘奶奶的,就算是到了里长面前,我也是有理的!” 季婆子则讪笑着打圆场,“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儿说嘛,是不是……” 路氏啐道:“谁跟你们是一家人了,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跟你们母子一家人呢,我告诉你们,善善已经是我们沈家的人,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你们以后休想再欺压虐待她!” 这么好的女儿,也舍得那样虐待她,不拿她当人看,真是猪油蒙了心,不,心肯定都黑得烂透了! 沈九林又道:“你们是不是还不走?再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只消喊一声,我们沈家族里立时可以来二三十条好汉,到时候你们可就只能横着出我们沈家,出我们沈家村了,我还要去问你们季家村的族长里正要帮他们教乖族人的辛苦费!” 季婆子见沈九林半点不像是在吓唬人,而是随时可能动真格儿的,再也忍不住拉了季大山的袖子,小声道:“大山,要不……我们就先回去吧?这、这你要是真被打断了胳膊腿儿的,可要我和虎头莲花儿靠哪一个去啊……” 又讪笑着向沈九林道:“亲家你别恼,我们这就走便是……乖孙女儿,过阵子奶奶和你爹再来瞧你,还有姑爷啊,我这当奶奶的还没见过姑爷呢,下次可得好生瞧瞧孙女婿才是……我们这就走,这就走……走吧,大山……” 一面说,一面拉了季大山往外走。 季大山有了台阶,便也不再虚张声势,而是假意不情不愿的让季婆子给拉了出去,还不忘冲季善放狠话:“敢不认爹娘奶奶,你就等着天打雷劈吧,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季婆子则是走到一半,忽然想到自家带来的鸡还在地上,既然亲家没能认上,便宜也没能占上,当然不能白亏一只鸡。 忙又折回来,把鸡提上,方一手提了鸡,一手拉了季大山,离开了沈家。 季善这才羞惭歉然的低声向沈九林和路氏道:“爹娘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们今日会登门,我后边儿会想法子解决了他们,让他们以后再不敢登门,再不给家里添麻烦的。” 所以她才一直想要离开沈家,离得远远儿的呢,让季大山和季婆子两个极品奇葩缠上了沈家,癞蛤蟆不咬人恶心人,纵不能对沈家造成实质性的损害,时不时登门一次占这样那样便宜的,也够膈应人的了。 沈九林和路氏都对她不错,一家人平常过日子虽免不得小龃龉,大体还是和睦有爱,家风也不错的,她可不想白白连累了沈家。 如今沈恒只是中了童生,季大山与季婆子已迫不及待想来沾光了,典型的厚颜无耻,只想进不想出,等他日沈恒再中了秀才、举人,他们势必更会如水蛭一般,不吸饱了血,绝不肯罢休的。 偏届时名声之于沈恒来说,只会比现在更重要,更容不得瑕疵…… 路氏已先嗔道:“善善你说什么呢,你有什么对不起的,摊上那样一家人,又不是你愿意的,他们今日会登门,你事先也料不到,与你何干?也别想着什么你自己想法子解决他们了,你既已是咱们家的人,这事儿便是家里的事,自有你爹和我,还有你哥哥们和老四呢,哪需要你来解决,你只安心过你的日子便是了。” 沈九林也道:“是啊老四媳妇,这事儿自有我和你们娘,你就别管了。回头我就托人给季家的族长和季家村的里正带个话儿,让他们敲打一下季大山,当初明明说好了的,拿了银子,自此……他既然说话不算话,又想当亲家走动了,行啊,那先给你补上一份儿不少于十两的嫁妆,我就认下他这个亲家。可惜他怕是一两银子都舍不得,当我沈家好欺负呢!” 季善见路氏与沈九林都不怪她,心里也没好受多少,低道:“话虽如此,到底是因我引来的麻烦,爹娘不怪我是爹娘厚道,我却不能因此就心安理得。总之,在相公中秀才前后,我会设法把问题解决了的,想来今儿他们上门没讨到便宜,短时间内也不会登门了。” 反正等沈恒中了秀才,她就会自请下堂,然后远远离开了,以后季大山与季婆子自然再休想登门摆什么丈人的款! 沈青忙拉了季善的手,笑道:“四弟妹别因两个浑人就坏了心情,咱们不是说好了,要去后山采香椿芽儿中午摊鸡蛋饼吃吗?现在就去吧,早点采回来,也好早点吃午饭,正好爹和大哥二哥都回来了,今儿就多歇会儿也没什么的。是吧,爹,是吧,大哥二哥?” 沈九林与沈石沈河都笑道:“是啊,也不差这一个半个时辰的,下午再下地也是一样。” 路氏便笑着与沈青道:“青儿,那你这就带了善善去后山吧,我先把火生上,把米淘锅里。” 沈青笑嘻嘻的应了“好”,不由分说拉着季善往后山去了。 沈九林这才与路氏感叹,“老四媳妇也真是可怜,摊上那样一家子,好事儿从来没有她,榨油占便宜时倒想到她了。之前就知道那家子可恶不堪了,没想到见了人,才知道比想象的还要更可恶更不堪,简直人不要脸,鬼都害怕,亏得我们今儿就在离家不远的田里,不然你们一屋子女人,指不定就要吃亏了。” 路氏道:“一屋子女人也吃不了亏,当我是死的么!但这也更显得老四媳妇难得啊,在那样一个家里,都能出挑得如今这般能干懂事,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所以以后咱们家更得待她好一些才是,她可不止是咱们家的媳妇儿,更是咱们家的大福星啊!” 见沈石沈河在一旁不好插嘴弟媳妇的事儿,忙道:“老大老二,你们回屋歇着去吧。” 待沈石沈河应声各回各屋后,才跟沈九林也回了堂屋去。 等沈青和季善从后山采了香椿芽儿回来,路氏便生了火,淘了米,开始做午饭了。 姚氏宋氏瞧得时辰不早,也各自进了自家的灶房。 宋氏早憋了一肚子的话儿想说了,偏沈石沈河提前回来了,她也没法儿找姚氏串门去,这会儿正好趁做饭与姚氏好好儿说个痛快,反正两家的灶房就只隔了一堵竹篾墙。 宋氏因低声道:“大嫂,早知道那季家不要脸,没想到不要脸到这个地步,她季氏不是样样都出挑,爹娘和一家子都夸,话里话外比咱们几个都强吗?这下还怎么说嘴,有那样一个不要脸的娘家,她什么都说不响嘴了,咱们娘家可怎么也做不到跟他季家一样不要脸!” 姚氏听得宋氏语气里满满都是幸灾乐祸,她心里要说一点幸灾乐祸都没有,当然是不可能的。 可她知道,就算有那样一个拖后腿的娘家,也不能改变季善在沈恒和公婆心目中的地步,等沈恒中了秀才,季善也依然是秀才娘子,比她们妯娌几个都风光,她们求着她、看她脸色的日子且在后头。 遂只淡淡道:“那又怎么样,她娘家再不好,她也一样能做饭能赚钱能帮老四考秀才,她还一进门就把老四给冲好了,是老四的救命恩人,就凭这些,也足够爹娘和老四一辈子都捧着她了。所以你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仔细爹娘和二弟听见了说你,再就是,趁早想想等老四成了秀才老爷后,要怎么才能沾光吧!” 说完便往自家灶台前忙活去了。 余下宋氏见她竟不跟自己一起八卦笑话儿季善,不由撇起嘴来,大嫂就是爱装相,就不信她心里不痛快,再说了,老四能不能中秀才还不知道,万一就中不了呢? 腹诽了一回,才也忙自己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