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心理学家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直接摸出来一张自己的名片, 试图塞到贝富贵的手里，“我可以给你介绍个买家吗？在价钱方面肯定不会坑你。” 沈哥：“……？？？”他明明是带心理专家来和贝富贵沟通一下, 试图开导一下他的，怎么这位心理专家就突然变成帮忙买卖山货的中间人了？ 乔天怿眼睛尖，也已经瞥到了那个被心理学家打开的箱子, 自然也发现了里面的山珍和珍贵药材等物品。 不过，看到里面的东西之后, 乔天怿倒是放下心来：这种药材肯定不是三年五年就能种出来了, 看来，应该还是贝富贵从影山后面的深山里挖出来的吧…… “你是自己一个人去深山里的吗？还是要注意安全呀！”乔天怿突然开口，却是说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关心的话。 贝富贵抬头看向她, 唇边露出了一点笑意，“嗯！我很安全的！” 贝富贵自忖, 自己毕竟也算是有名有姓的大妖了，安全方面自然无虞。 尤其现在还和远古时代不同, 一直留存下来的大妖怪就那么些只，一来二去的，谁还不认识谁啊！ 时间长了，网络也变得发达了，大家隔着网线拌两句嘴差不多也就到头了, 是真的没心思专门找个地方打架，尤其是打得你死我活那种，图什么啊？ 就贝富贵所知，现在天生的凶兽和瑞兽都不打架了，穷奇都能舔着脸去追求白泽小姑娘了，还整天扒着万年历试图算一个同时契合他们俩八字的好日子结婚。 虽然其他围观的大妖怪暗地里都觉得，凶兽和瑞兽想要合八字，穷奇这货大概是谈恋爱掉智商了，这特么能算出适合结婚的好日子，那只能是他选的那本黄历出现印刷错误了…… “也是。”乔天怿又想到自己现在收养的那三只小动物了。虽然二狗、小花和大鸣他们三个似乎不太具有代表性，但是，看朱南之前把杀人犯吓得精神崩溃的样子，也知道，在大多数的普通人类面前，妖怪还是更加强势的那一方。似乎在大多数情况下，还是不用太担忧他们的安危的…… 心理专家这会儿已经拿出自己的手机，对准贝富贵那一箱子山货和药材去仔仔细细的拍照了，因为觉得屋子里光线不太好，他还抬头看向沈哥，朝他伸了伸手，“手机能开手电筒吗？借给我用一下！” 沈哥一脸的黑人问号，一边把手机掏出来了，一边纳闷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打个光啊！不然拍照拍不清楚！”心理专家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沈哥：“……”他已经有些分不清，究竟是这个世界有问题还是他自己有问题了。 “咔嚓”一下，第一张还算满意的照片发出去之后，心理专家终于想起来自己今天是干嘛来的了，虽然心里面还在纳闷，贝富贵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贫困户，但还是接受了这个设定，还好奇的和贝富贵问了一句道：“你应该不是第一次去挖这些山货和草药吧？以前有固定销路吗？” 贝富贵眨了眨眼睛，“没有销路，以前挖到的，味道可以的，就随便吃了呀……”味道不好的压根没捡回来。 卖东西这种事情，对于贝富贵来说，虽然出去的不是钱，可还是隐约有点觉得rou疼，就算别人给钱也不行！所以，通常情况下，他是拒绝的…… “你这就、直接吃了？？？”心理学家直接被贝富贵这个答案给惊呆了。 “不然还要晾干了再吃？”贝富贵一脸理所当然的看着他，他刚刚挖回来的，当然要吃新鲜的呀！ 沈哥抹了一把脸。 作为一位基层扶贫工作人员，他在贝富贵这里耽误了这么久，一直都没赶上贝富贵吃饭的时间，时日至今，沈哥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之前可能忽略了很严重的一个细节问题。 贝富贵的居住环境可能是真的有点问题，但是，如果他的饮食水平是这个程度的话，那他的贫困户标准可能还真就存疑了。 一个人把自己所有的经济收入全都换成要超过正常水平的食物，并且为此导致衣不蔽体、房子漏水，这能说他贫困吗？不能啊，只能说这个人消费观有很严重的问题，可能迫切的需要一定的心理干预…… 乔天怿左右看看，不管是沈哥懵逼后突然顿悟的眼神，还是心理专家“我和我的小伙伴惊呆了”的茫然，在这会儿，都还挺应景的。 她也不由得回忆起了当初第一次见到贝富贵时的场景。 不得不说，不管是这个位于城中村窄小且光线暗淡的窝棚、还是一开门就直接掉了的门，都让乔天怿产生了一个先入为主的错误：贝富贵的确穷困。 在这种前提下，贝富贵口口声声说的，自己不缺钱，自己不需要扶贫工作人员帮扶的说辞，自然是没有人肯相信的。 但是，现在依旧是在这个破旧狭窄、光线暗淡的棚户里，贝富贵随手扔在地上的那一堆山货和名贵药材，倒是硬生生的凭借违和感，彻底打破了他们所有人的固有印象——贝富贵，可能真的不穷。 他不接受政府工作人员帮忙建档立卡扶贫，也是因为，他真的不符合贫困户的要求…… 不知不觉间，乔天怿突然想起自己当初和贝富贵仿佛抬杠一样的对话了。 当初的贝富贵可是理直气壮的反问乔天怿和沈哥来着：干什么要我小康？小康不要钱的啊？ 小康生活需要钱，贝富贵不肯花钱，但是又坚决不承认自己贫困，然后、然后事情就僵持在这里了。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乔天怿一时间都有些哑然。 到了现在，她大概终于理解了贝富贵的逻辑：我有钱，但我就是不想花钱！至于生活得连很多贫困户都不如，这点小问题完全不影响他的生活状态，只是反反复复的困扰了无数街道办的基层扶贫工作人员。 彻底无言以对的乔天怿按了按额头，“不骗取国家扶贫资金，嗯，挺好的……” 沈哥深深的看了乔天怿一眼：“……”他竟无言以对。 正在这时，心里专家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他只是看了一眼号码，还没来得及接听，便直接笃定的开口道：“是买主，他肯定看上这批山货和药材了，那个，你确定是要出售吧？” 贝富贵摆了摆手，“要卖就卖吧！哎，等一下！” 说着，贝富贵从里面挑了两个长得好看的，用乔天怿刚刚装奶茶的塑料袋随意的装起来了，往她面前递了递。 乔天怿一时间愣住，反手指了指自己，“啊？” “这个味道还不错。”贝富贵回得理所当然，“你拿去吃。” 乔天怿：“……谢谢，但是不用了。” 贝富贵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 沈哥帮忙解释了一句道：“太贵重了，不能收的。” 贝富贵见状，突然恍然，想起来那些基层工作人员平日里似乎一向是谢绝各种礼物的。只不过，在贝富贵看来，乔天怿作为老城区街道办的工作人员这一身份，显然没有她的本体来得重要。 影山后面那一大片深山老林早就被贝富贵种上竹子了，所以，那片山头算是属于他的，但是，从城市归属的角度来说，那片山头也可以算是属于乔天怿的，见面分一半嘛，贝富贵一开始根本没觉得，分给她一点山货存在任何问题…… 虽然这么说起来，那块山头的归属问题似乎有些怪怪的。 想到这里，贝富贵直接来了一句道：“不是我送的，本来也可以算是属于你的东西呀！” 乔天怿直接愣住了，“啊？” 沈哥和那位心理专家一时间也无法理解贝富贵为什么会这么说。 贝富贵瞅了那两个普通人类一眼，却又不继续说了，只是眨了眨眼睛，认真道：“没逗你哦，我说的是真的！” 乔天怿：“……”虽然你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但是我怎么可能会信呢！ 心理专家手里的电话还在响，被贝富贵的小动作搅得愣神了这么一会儿后，他连忙接通电话，然后直接就地和贝富贵商量起来：“我直接告诉他，你这里的地址，等他们上门过来看货？” “都可以，我无所谓。”贝富贵随意的点了点头，注意力显然还在乔天怿那边。 沈哥和乔天怿看着这宗大额的山货和药材交易顺利进行，沈哥还不禁喃喃道：“这要是建档立卡的话，这些东西卖出去，好像也符合脱贫致富的要求了。” 贝富贵万般无奈的看了一眼沈哥，强调道：“我真的有钱。” 沈哥这次难得也没和他抬杠，有点敷衍的点头，冲着那个纸箱子说道：“我发现了。” 贝富贵这次愣是被噎得无话可说：“……” 乔天怿眨了眨眼睛，喝了一口冰都快化了的奶茶冷静冷静，然后道：“既然贝富贵真的有钱，那么，沈哥，我们是不是可以写个情况说明，把贝富贵的名字从扶贫名单上去掉……？” 没了这个贫困钉子户，基层扶贫任务都瞬间轻松了呢！ 沈哥原本茫然的眼神陡然间亮了起来，对啊！ 虽然过程和想象中并不一样，但是，“贫困钉子户”被贝富贵自己攻克了，扶贫任务也同样完成了啊！ 贝富贵本来一幅事不关己的随意表情，听到这里，突然微微一怔，“你……们以后不来了？” 第50章 心情突然舒畅的沈哥一下子就被贝富贵给逗乐了, 忍不住打趣道：“你不是一向不喜欢我们这些工作人员过来打扰你吗？怎么，突然发现我们要不来了, 还舍不得了呀！” 贝富贵心里虽然想的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不过, 嘴上回答的时候，还是很轻松随意的, “是啊，你们突然全都不来了，我还稍微有点不太习惯。” 乔天怿冷静的回了一句道：“嗯？那不至于, 危房改造办公室那边肯定还得来……” 沈哥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啊, 你这个房子真的有点危险, 说实话，我们现在站在里面，我都有点胆战心惊的, 生怕哪天房顶一个不结实就塌下来——” 沈哥的话还没说完，房顶的墙角上, 突然有一块地方略有松动，在众人的灼灼目光中, 当真就“啪”的一下掉下来了。好在，那块板子并没有砸到人，而是掉到了贝富贵堆在角落里的小床上，发出了“扑”的一声闷响。 沈哥顿时闭嘴。 心理专家也被惊了一下，指了指地上的拿箱子山货和药材, 又指了指门的方向，不禁试探着提议道：“要不，我们还是出去说话吧……” 贝富贵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顶，一时间竟有些无言以对。 片刻后，四个人连带着刚刚那个箱子，又再次从窝棚里转移了出来。 虽然已经在大脑里把关于贝富贵的情况说明都拟好稿子了，但是，沈哥这会儿依旧职业病发作一般，拉着贝富贵忍不住絮絮叨叨的劝他，“虽然我不太理解你的想法，但是，这种危房真的不能随便住。就算家里没条件，还有危房改造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啊，这些危房改造工程都是政府出资的，你为什么会排斥呢？我看你平时薅羊毛不是挺快乐的吗？” 乔天怿默默的提醒了一句道：“因为，危房改造工程也是主要面向于贫困户的。如果他不是贫困户的话，危房改造工程款是要他自己出资一部分的……” 如此一来，话题便又回到了最初——贝富贵有钱，但是他就是舍不得花钱！ 沈哥一时竟无言以对。 面对着沈哥那堪称控诉的目光，从来对这些都不以为意的贝富贵都难得的有些尴尬起来了。 毕竟在贝富贵看来，房子塌了就塌了呗，就和门掉了就掉了一样，捡个废弃的合页就可以把门装好，房顶塌了，顶多把他从睡梦中砸醒，醒了之后找两块板子，重新把房顶修一修，就又可以安心的住起来了呢！ 心理专家也深刻的体会到了几个人之间弥漫着的强烈的尴尬，伸手指了指地上那箱子价值不菲的野山珍和药材，主动解围道：“其实，把这些东西卖了之后，你不管是修旧房子，还是直接搭建个新房子，我觉得都足够了。” 贝富贵瞅了瞅乔天怿，没吭声。 沈哥默默的在心中安慰自己，不要激动，不要激动，不要激动，你见惯了五花八门的基层群众，贝富贵好歹还能沟通，你一定能冷静下来的！ 最后，还是乔天怿迟疑的问了一句道：“城中村这里，是不是也有好多都是小产权房？而且，这里毕竟算是城市，不是农村，居民也不可能有宅基地的吧？” 尤其像是贝富贵这个窝棚，怎么看也不像是有房产证或者其他建筑证明的样子…… 沈哥惆怅了半天，终于艰难的挤出来一句：“不要在意……细节？” 乔天怿：“……” 心理专家：“……” 他的手里还拿着手机，好半晌，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之后，心理专家诚恳的抬起头来，看向贝富贵，认真的问道：“要不我们两个好好聊聊？关于你的，一些小小的在生活中的偏向性问题。” 贝富贵无可无不可，随意道：“我都可以。” 心理专家和贝富贵站在旁边的树荫底下，去做一对一的专门沟通了。 沈哥和乔天怿还站在原地，沈哥一边忍不住的在脑内打稿子，一边和乔天怿商量道：“你觉得，今天这个心理专家靠谱不？能不能说服贝富贵？” “我觉得不行。”乔天怿实话实说。 沈哥：“为什么？” 乔天怿眨了眨眼睛，又不能说成精的妖怪大多对自己原生物种的状态保有一定程度上的堪称固执的坚持这个理由，只能是含糊道：“可能还是专业不对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