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节
试想想,老太太年岁也不轻了,总有一天是要走的,到时候走到了她前头,她不得给老太太上供啊? 这老嫂子把标准一下子就给拔高了,到时候她要咋办? 方氏不由的陷入了沉思之中,然后她就挨骂了。 杨冬燕让她别墨迹,赶紧把东西收拾收拾,放不坏的吃食可以先缓缓,其他热饭热菜赶紧端出去。 当然,那对死沉死沉的大金镯子,已经被她收好了。 讲道理,那镯子是没法带出去的。就不说太显眼了,单说一个事儿,份量太重了,单个镯子大概有一斤的重量,一对就是两斤…… 手上套着两斤的东西,直接啥事儿都不用干了。 幸好,杨冬燕这一次完全没骂王妃不懂事,谁说的首饰一定要戴出去的?咱不戴,咱收着把玩儿不成吗? 稍晚些时候,全家人包括萝卜土豆,以及老叔家那几个因为大雪封路没能回老家的孙子,齐齐到了堂屋里,坐成了两桌一起吃饭。 这之前,又有个小插曲,猪小妹哭着跑来找杨冬燕告状。 杨冬燕就很稀罕,猪小妹啊,那是继承了小杨氏的惫懒天赋,并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准备发扬光大的一个懒娃。这娃懒到什么程度呢?连哭都懒得哭。 哭鼻子多累啊!又要掉眼泪,又要咧开嘴发出声儿,完了这大冬天的,哭完还要洗脸抹上面脂,不然回头她好看的小脸蛋儿就要冻坏了…… 只要一想到哭之后有那么多的麻烦事儿,猪小妹才不要哭。 结果,这大过年的,懒娃哭得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奶!奶……” “咋了?谁招你了?” 多稀罕啊,作为全家第二小,最小的那个还在吃奶,其他人疼她都来不及,谁会招她哭啊? 猪小妹边哭边控诉道:“jiejie坏!姐给奶做了荷包,给娘做了荷包,给爹做了荷包,最后一个荷包……我以为是给我的!” “那不然还能是给谁的?” 杨冬燕回忆了一下,仿佛猪崽送出第一个荷包的时候,猪小妹就已经羡慕得眼红了。结果第二个给了小杨氏,她眼睛都要绿了。第三个给了二牛,她快气哭了。偏生这边有正月头几天不能动针线的说法,哪怕老魏家这边不讲究这个,那猪小妹也想在年前拿到荷包礼物。 结果最后一个啊! 猪崽送给了窝头。 →_→ 这就可以轻易的看出来,在猪崽心目中,家里众人的排序了。奶是第一位的,娘是第二位的,爹排第三,紧接着就是窝头了。 像大牛和方氏他们是不在意这个的,谁会去跟个小丫头片子计较呢?可猪小妹…… “呜呜呜,想要漂亮小荷包,想要!”猪小妹哭得老伤心老伤心了,杨冬燕只能抱着她去东厢房。 就是窝头那屋。 猪崽看着她奶抱着嗷嗷哭的猪小妹过来,小胖脸上写满了震惊:“你哭啥?你咋了?你咋就还会哭呢?” 一脸的“活久见”表情。 杨冬燕无奈的看了一眼怀里的猪小妹,帮她说:“她想要你做的小荷包。” “啊?”猪崽依旧是震惊脸,“你想要你咋不跟我说?不是,你要荷包干啥?你又不出门的。” 荷包搁在当下就是一件非常实用的物件,可以放一些碎银子铜板,也可以放熏香茶包,或者是搁两块rou干、糖块,像窝头就很喜欢放提神的薄荷膏。 反正,出门在外的一些零碎东西都可以放在荷包里随身带着。 问题是,猪小妹她不需要出门啊! 猪小妹抽抽搭搭的说:“想要,好看。” “那你先前咋不说?”猪崽追问道。 “懒、懒得说。” 杨冬燕:…… 听到这个出人意料的回答,杨冬燕差点儿失手将猪小妹丢出去。 “吃饭吃饭!你们洗下手收拾一下就去堂屋里,今个儿要吃很久呢,家里准备了很多好吃的。”杨冬燕吩咐完这些,抱着猪小妹就走了,边走边数落这懒娃,“我让你懒得说!你懒得说,你姐还懒得做呢!你没荷包戴?那也是你活该!” 猪小妹:……气哭! 咳咳,荷包还是会有的,就是得等明年了。 猪崽本来是想追到堂屋跟猪小妹许诺,等明个儿就给她做个新荷包。结果等她真的到了堂屋里,一眼看到这满桌——哦不,事实上是一桌根本摆不下,还征用了小桌子临时当饭桌的——众多美味佳肴。 什么荷包啊,脑子都被她瞬间丢掉了。 此时的猪崽只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好吃的。 这会儿,天色其实已经很暗了,倒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可到底还是需要点上油灯的。好在老魏家如今富贵了,光是油灯就点了六盏,照得偌大的堂屋灯火通明,气氛极佳。 也就是吃喝之时,杨冬燕听到了那曾经无比熟悉的铁蹄声儿。 她面色一沉。 马匹跑动的声音,跟其他牲畜是截然不同的。而像省城里比较常见的厢式马车跑动起来,马蹄清脆的声音会被后头车厢轮子碾过青石板的声音所盖住,因此入耳的多半都是车轮的轱辘声,而非马蹄声。 而眼下,杨冬燕听到的只有马蹄声,完全没有车轮子滚动的声响。 有人骑着马飞快的越过外头的巷子。 不对,这不是一两匹马能造成的效果,至少也在十几二十匹以上。 杨冬燕到底是知道前情提要的,事实上这根本就是她托梦告的状,稍稍一寻思就猜到了。 她还猜到,她家外头的巷子若是过了十几二十匹骏马,那么其他街巷呢?只怕这一回,朝廷是出了轻骑兵了,也就是说,皇帝真的动怒了。 严格来说,杨冬燕更熟悉先帝,毕竟等如今这位登基之时,她的年岁已经很大了。哪怕还是曾经入宫数次,但那也是径直去找太后娘娘的。 不过,就算不甚了解,但大概的情况她还是明白的。 假如说,先帝是那种杀戮果断、雷厉风行的性子,那么当今就是仁义之君了。反正在杨冬燕的记忆里,当今是很少下那种死命令的,哪怕臣子犯了大错,能判流放的绝不会判秋后处斩,能判秋后处斩的绝不会判斩立决。 最重要的是,当今很反感株连一事,崇尚的是一人做事一人当。 当然,这也是看具体情况而定的。真要是出了那种通敌卖国的大案子,哪怕再怎么心怀仁慈,也会忍不住雷霆大怒的。 譬如这一次。 杨冬燕觉得吧,她可以提前给蒋郡守上个香了,祝福他黄泉路上走慢点儿,小心别摔个狗吃屎。 多么真诚的祝福啊! “娘你咋不吃啊?”大牛不经意的一抬头,差点儿没给他吓得一头栽到大汤碗里。他娘黑着脸盯着眼前的一盆菜,那目光仿佛看的不是烤小羊排,而是在看杀父仇人。 幸好,那种感觉也就这么一晃而过,大牛嘴比脑子快,催杨冬燕赶紧吃。 杨冬燕下意识的伸出筷子就要去挟面前的菜,偏此时,小杨氏“嗖”的一下就挟了三块小羊排,猪崽也不甘示弱的一手勺子一手筷子的抢了两块,加上其他人方才也挟了。一盘小羊排,顷刻间就剩下了寥寥两块。 大牛吓得整个人扑上去,抓起盘子,直接将最后两块倒在了他娘饭碗里:“娘!娘你吃,娘你赶紧吃啊!” “你急啥啊?”杨冬燕也被大牛这架势唬了一跳,“不就是两块rou吗?咱们家如今还差这一口?” 别的不说,这桌上的羊rou菜也不止这一道啊!他们家自个儿备下了不少羊rou猪rou和鸡鸭,她先前捞出来的供品里,也有好几道羊rou菜,至于为了抢块rou搞出这么大的阵势吗? 不过,儿子的孝心她还是要领的。 但与此同时,她也在心里叹道,这济康郡,怕是要变天了。 一郡之首要是出了事儿,甭管是被削官罢职,还是被下了大牢,郡城之内都会出现巨大变动的。甚至都不说是这样的特大突发事件了,哪怕蒋郡守平安无事的结束了任期,依着本朝律法,一个人最多连任一次,那么来年换了其他人过来,也会发生巨大变动的。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道理其实是相通的。 新来的郡守是什么脾性,有什么爱好,或者有什么忌讳等等,对于省城里的人来说,那都是息息相关的。 诚然,蒋郡守不是什么好官,但其实除了贪墨一些钱财外,他也没干其他坏事。当然,玩忽职守这个罪名是逃不掉的,可对比其他那些造成了大量冤假错案,乃至故意诬陷好人,逼迫对方花钱消灾等等…… 就感觉吧,蒋郡守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谁也没办法保证说,下一个郡守就肯定是好的。 不过,杨冬燕琢磨着,大不了就继续告状呗! 在别人看来,待在济康郡那是天高皇帝远,甭管搞什么事儿,短时间内都不可能传到皇帝耳中的。可事实上,济康郡这边是最惨的,只要杨冬燕一日不离开,那么郡守就不好当。 天知道她会干出什么事儿来! 但对杨冬燕来说,心情还是很不错的,蒋郡守要倒霉了,短时间内,就算新派来的郡守不是个东西,那也得先憋着忍耐一段时间,毕竟谁也不敢肯定,皇帝会不会分出心神来多关注这边几分。 唯一的疑惑就是,蒋郡守会被判斩立决吗? 这天晚上,大牛和二牛并老叔家的几个孙子一起跟着守岁了。其他人比平常肯定是要待得更晚一些的,但多半人都熬不住,像猪小妹,年夜饭都没吃完,就可以开始打瞌睡了。杨冬燕看不下去,索性把她抱回了自己那屋,让她先睡着。 等夜深了,除却几个留下来守岁的人,老魏家其他人都歇下了。 明个儿是正月初一,省城不比乡下地头,正月里也是很热闹的。走亲访友倒是其次,街面上应该会摆出一溜儿的摊位来,处处都是过年的喜庆气氛,大街小巷都是热热闹闹的…… 才怪! 如果是去年,那确实是这样的,即便去年那会儿,济康郡各地的收成也不太好,却不会影响到省城。 可今年…… 次日,正月初一。 当完全不知情的小老百姓高高兴兴的挽着篮子,带着孩子们出门时,就被外头的景象镇住了。 街面上空荡荡的,压根就没有一家铺子开门了,原本腊月和正月里特有的摊位也不见了,整条街面看起来特别空旷。加上昨夜又下了一场雪,积雪落在空荡荡的街面上,显得那样的苍凉。 小老百姓们:…… 济康郡这边的老百姓,肯定是不如南陵郡那边警觉的,毕竟以往也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可就算再怎么没有经验,冷不丁的摊上了这种事儿,第一反应肯定是脚底抹油,赶紧开溜。 于是,刚出门就又返身回家的人比比皆是。 要是不凑巧,跟着一道儿出门的人里头有小娃娃,那是哭声一阵阵的。唬得胆子小的爹娘赶紧捂着孩子的嘴,垫着脚快速的跑回了家。 反正省城各处,都是这样捻手捻脚跑回家的人。 怂的一批。 也不能怪他们怂,谁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呢!这档口,明哲保身才是常态,横竖为了过年,各家各户都置办了不少年货,几天不出门那是没有半点儿影响的。 省城里的小老百姓们,不约而同的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关门闭户,假装自己不在。 而省城之外的地方,因为是年关里,尤其正月里最是适合做各种小买卖,特别是各种寓意不错的小吃,哪怕滋味一般,也不愁卖。且省城这边的路边摊也是要花钱的,花费的是不算多,但要提前报名,一般要摆都是按月算的,腊月下半月以及正月的上半月。 自然,也有那省城外头的人来这边摆摊做小买卖,可他们却被堵在了城门口,任凭谁都进不去。 很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