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节
名义上,老魏家是宴请全村人,但像杨冬燕和小杨氏的娘家人呢?那肯定是要去请的。还有窝头的先生呢?反正南田村又来了好些人,杨冬燕懒得计较哪些是趁机骗吃骗喝的,反正来者是客,乐呵呵的吃一场,过两天他们就要跑路了。 不光是席面上的菜色好,酒也好,大牛还是上那家以前常去的镇上酿酒坊买的酒,只是这次量很多而已。 来吃席的男人们吃了个酩酊大醉,横竖像这种大喜日子,家里婆娘不会骂人的。 吃着喝着,自然也少不了追捧和吹牛。 杨冬燕如愿以偿的又卖弄了一遍,也得到了她想要的彩虹屁。至于窝头的亲事…… 肯定有人会提的,不过这次都不用杨冬燕开口了,就有村里人帮着婉拒了。 窝头啊,他是要娶秀才家的妹子的。 “那还真可惜了,年岁不合适,不然你可以娶你先生家的小闺女。”这当然是玩笑话,村学吕先生的小闺女比窝头大了六七岁呢,再说人家两年前就嫁出去了,到如今孩子都生了。 被拿来调侃的先生并不在意,还真心的祝福了窝头,希望他再接再厉,考个举人回来。又点了几个自己的学生,都是南田村和礁磬村的,让他们向窝头学习。 榜样的力量当真是无穷的,自打窝头通过县试和府试后,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开始有意识的抠钱出来送自家娃儿去上学。哪怕没窝头那般有出息,多认识一些字,将来的出路也能更多一些。 又以礁磬村为最,原先那是只有窝头一个去上学的,如今却是有七八人了,又有几家先前还犹豫不决的,听了先生一席话,当下就表示过几天就送娃儿去村学。 当爹娘的,不就是希望孩子能过得比自己好吗? 热热闹闹的吃了一整天,之后大牛代表老魏家向乡亲们表达了谢意,感谢那些年村里人给老魏家的帮助,也谢谢大家今个儿来捧场。 以及,他们打算前往省城一事。 一石惊起千层浪啊! 在这之前,哪怕村里人都知道老魏家搬到了邻县里,可从心理上来说,去县城乃至邻县那边,总感觉还是在家乡的。可要是去省城的,那是什么概念?乘坐最快的马车,只怕都要三五天了。 当然,如果是从邻县出发肯定是要快一些的,差不多两天。邻县离省城更近一些不说,路也要好走很多。 但甭管怎么说,这都已经超出了大部分人的认知了。 唏嘘…… 这是绝大部分人的感受,就有一种自己跟老魏家越离越远的感觉,很无力,也没了比较的想法,大概就是心情十分复杂,思来想去只能给予祝福了。 跟魏家没啥关系的人家,横竖吃饱喝足也就可以了,再不济就是盼着窝头考上举人,好再吃一顿更好的席面。 而那些跟魏家连着亲的人家,尤其是老叔那边,在席面结束后,就喊了大牛二牛过去说话。 问他们将来有啥打算。 老家肯定是不可能丢的,祖宗祠堂还在这儿呢,大牛二牛他们爹的坟也在这里呢。不过,因为离得太远,平常一些祭拜啥的,也就只能委托给其他人了。 还有他们家那令人羡慕的六间青砖大瓦房以及偌大的院子,仍然是托付给老叔家帮着照看。先前那些赁出去的田产,就按照前阵子许诺的那样,明年的佃租不要了,从后年开始仍旧要一成。 至于邻县的牲口铺子,大牛已经跟他几个堂弟谈妥当了,没人敢直接转手过来当老板,那就仍然由他继续当这个老板,其他人作为雇工管着铺子。等将来,有那个胆量了,再接手也不迟。 自然,老叔也问了大牛去了省城打算做什么行当,大牛答曰还没想好。 是还没想好啊,其实他也可以继续做老本行牲koujiao易的,毕竟就算是省城,那也是有牲口卖买的。但大牛在询问了杨冬燕的意见后,决定暂且缓缓,老本行是已经做熟的,算是兜底的吧,再看看其他行当,趁着年岁还轻家底也厚,完全可以再闯一闯。 其实这是杨冬燕的意思,很多人可能终其一生都不知道自己适合做什么工作,可若是不去试一试,谁能知道呢? 只要有那个胆量,家里也够厚实的话,完全可以去试试看,失败了重来,人生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 大牛有这个底气是因为他觉得大不了再干回老本行,而且照例说,省城那头对牲口的需求量会更大,牛的需求不大,可那不是还有驴子吗?马呢?猪羊鸡鸭鹅呢? 无论是用来赶车,还是单纯的送上饭桌,都是人越多,且有钱人越多的地方,越容易做买卖的。 老叔听了大牛的话,沉默了许久之后,终是叹了一口气。 “看来,我是真的老了。大牛啊,好好干,窝头是个出息的,你眼下能做的就是帮窝头攒够了家底,让他安心念书。咱们老魏家,只怕真的要出能耐人了。” 能得到老叔一声夸赞,对于大牛来说是个稀罕事儿,他回来还学了一遍,又认真的鼓励了窝头。 窝头乐呵呵的,一点儿都不介意扛着重任。 此时,礁磬村其他人家还是有些不和谐的。嫉妒是人的天性,哪怕差距过大导致连嫉妒都嫉妒不起来,但心里泛酸还是常态。 就有人回家骂孩子,说人家窝头咋咋的,碰上孩子是个老实娃的,就乖乖听训,碰上头铁的崽子,就反问窝头爹还能耐呢! 你指望我像窝头那样考上秀才,那你倒是让我去念书啊!又不让我念书,又让我考上秀才,我咋那么能耐呢? 我不如窝头,那你还比不上窝头爹呢! 奶说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好家伙!一下子村里就有不少人家开打了,半夜里嗷嗷叫着,好在很快就有家里人拉架,让安生点儿吧,这大半夜的。 不过这些都跟老魏家没啥关系了。 过了两天后,他们家赶着牛车离开了礁磬村。 离开了礁磬村后,自然不是直奔省城的,而是先回了一趟邻县。搬家还是次要的,主要是铺子那边的事儿。 为了赶时间,杨冬燕总算是不装死了,主动接手了搬家事宜,包括转卖小院子的事情,好让大牛二牛专心折腾铺子的事儿。 哦对了,还得准备一些糖块点心给街坊邻居送去。 因为搬到邻县的时间也不算特别长,主要是县城这里跟乡下地头的差别还是很大的,哪怕是隔壁邻居,交情也不深。因此,杨冬燕打消了请客吃饭的想法,只挨家挨户的送了一些吃食,既分享了自家的喜事,也不算落人话柄。 除此之外,就是找牙行挂牌子卖房舍了。 杨冬燕深以为,就算将来大牛二牛还会因为牲口铺子的缘故,跑来邻县这边,可那也完全可以住在铺子的后院,不太可能特地跑半个县来这边落脚的。至于家里其他人,更是没理由再回来了。 老家是肯定要回的,可邻县更像是人生旅程的其中一站,过了就过了,没必要回顾。 只这般,杨冬燕特别冷漠的处理了所有的事情。 就是那种礼数都尽到了,但完全不走心的做法。 小院子卖得倒是容易,一则地段不错,二则杨冬燕也没叫高价,只是想着尽快脱手把事情都了结了。当然,最重要的却是因为窝头考上了秀才,老魏家是高升的缘故。 这年头的人都有个通病,买涨不买跌,除了价格方面这般外,还有就是看原房主的近况。 若是原房主是因为急于还债不得不尽快脱手房舍的,买家非但会压价,还会各种挑三拣四的,甚至有可能直接找不到买家。 但像是老魏家这般,家里遇上了大喜事,卖掉房舍是为了更好生活的,那买家就是排着队前来了。完全不讨价还价,你说啥就是啥,还希望将家里的旧家舍都留下,加价都没问题,末了还有人跑去东耳房瞧了又瞧,还没买下呢,就已经想好了让自家读书的儿子住这一间。 窝头就很困惑,他真没看出他那屋有多好。 耳房嘛,那肯定是不如厢房好的。东耳房小就算了,还只有靠院子这面有一个小小的窗户,窗户下放着一张旧桌案,旁边靠墙处有个简易的木制书架,再就是一张小小的炕了。 简单到不能更简单。 所以这群人到底是在瞅啥呢? 不过,窝头也没在这些不相干的人身上花费太多心思,他这几天看书的时间倒是少了,毕竟这连日赶路的,再说乡试那会儿太累了,连轴转啊,他确实需要休息一下。 可严格来说,他也没完全闲着,这不是要照顾meimei吗? 主要是照顾猪崽。 猪崽从礁磬村回来后,就显得特别奇怪。别的都还好说,只一点,差点儿没吓死窝头。 ——她没胃口了。 你说吓不吓人?! 猪崽啊,能吃能喝一天到晚嘴巴不停的猪崽啊,她突然丧失了胃口,虽然早晚饭还是吃的,但却是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经常有一搭没一搭的往嘴里送吃的,吃着吃着,饭碗都空了,她都没感觉。 窝头有理由相信,他的猪妹生病了。 尽管家里有三只小猪,但事实上窝头跟猪崽是最好的。毕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家里就他们两个孩子。再一个,猪小妹太坑了,她完全不爱跟别人交流,从出生后最大的爱好就是睡觉。至于猪小小妹…… 人家还是个屎尿不知的小婴儿。 窝头只关心猪崽咋样了,为此他不止一次的追问猪崽,但猪崽都是用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看着他。实在是没办法了,窝头只能向他那无敌的奶奶求助。 杨冬燕无言以对。 这要怎么说呢?难不成告诉窝头,猪崽会变成这样都是她的锅?是她说的,等再次搬家以后,要猪崽照顾猪小妹,但凡猪小妹多睡一会儿,猪崽就要少吃一口? 说不出口啊! 于是,杨冬燕干脆利索的甩锅道:“是你二婶……唉!” “二婶咋了?”窝头一脸的不解。 “你二婶啊,她太过分了,她自个儿吃那么多,却担心猪崽以后太胖了嫁不出去,就跟我商量着,等搬新家以后,限制猪崽的吃食。她还说,让猪崽少吃一些,让猪小妹多跑跑跳跳……你说说看,她这不是为难人嘛!” 她不是为难人,她是为难猪。 窝头一脸的控诉:“猪妹不胖!二婶才胖!” 如果说,猪崽是个矮墩墩的小胖妹,那么小杨氏就是一座巍峨的rou山。 “没用啊,你二婶已经嫁人了,她胖不胖都没啥,可你妹还没嫁人呢。对了,你好好学,等你考上了举人,估计她就真的不愁嫁了。” “就能随便吃了?” 杨冬燕心说,那肯定不行啊,小孩子胖乎乎的是可爱是有福气,你见过十来岁的胖墩子吗?嫁不出去的好吗? 但这话不能明着说。 没等杨冬燕想到好的说辞,就听窝头朗声道:“我有主意了!” “啥主意?猪崽随便吃还能嫁出去的好主意?” “对!奶你不就是觉得猪崽吃太多吃太胖了吗?我有个好主意,能让猪崽随便吃都不胖。” 杨冬燕很是惊奇的看着窝头,一叠声的催他说说。 “让猪崽念书啊!奶你不是说要给她找个女先生吗?我回头进了官学以后,帮你打听一下。省城呢,肯定有女先生的,到时候让猪崽去上学,课堂上又不能吃东西的,放学回家还要写功课,到时候吃再多都不会胖的!” 窝头一脸“我是好哥哥”的表情,却没发现杨冬燕满脸扭曲。 这话的意思是,猪崽非但不能开怀大吃了,还要被迫去念书学习了? 你真的不是故意坑你妹? 杨冬燕都震惊了,可仔细想了想,窝头的性子异于常人,他还觉得读书特别好玩呢,正常人会这么想? 她记得清清楚楚,她曾经最最疼爱的小孙子刘侾啊,那可是个一听说要上学就哇哇大哭能在地上翻滚的熊孩子,装肚子疼装胳膊疼装病啥啥的,反正只要不去上学,让他干啥都成。 想想刘侾,再看看窝头。 杨冬燕深以为,这俩肯定得有一个是不正常的。 “行叭,那你回头好好打听,看看有没有收女学生的私塾,不然把人请到咱们家来教也成。”家里有三只小猪呢。 话是这么说的,但其实杨冬燕没怎么抱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