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说二婶生了个猪小妹?” 杨冬燕可疑的沉默了,她觉得她嫂子可能要疯。不过,考虑到就算告诉她嫂子生的是女娃娃,该疯还得疯,所以就无所谓了。 在心里给娘家嫂子点了蜡,杨冬燕轰俩孩子去堂屋等饭吃。 这就提醒了小杨氏。 “我呢我呢?我的晚饭呢?晚饭吃啥啊?” “鸡蛋和小米粥。”杨冬燕笑眯眯的回答道,“娃儿生好了,你接下来别想吃rou。咱们家就算炖了鸡,也是大家吃rou你喝汤!” 小杨氏一脸的生无可恋。 都这么晚了,炖鸡肯定不现实,好在家里吃得多,除了给小杨氏煮的小米粥外,其他人要么也喝粥,要么就吃面条,加上提前准备的rou燥,味道相当得好。 第二天,二牛就带着满脸的喜气,赶着牛车带着堂兄弟们出发了。 临走前他还告诉杨冬燕,要是生意不忙的话,他哥应该会回家一趟。杨冬燕半点儿都不带思念儿子的,大手一挥,说不回来也成,横竖过年前肯定是要回家的。 就因为她这句话,大牛之后没回家,一直到腊月二十,才晃晃悠悠的往家里赶。 赶着三辆牛车,带着一群人并一大车的年货,浩浩荡荡的回家了。 其实这一年,大牛二牛还是很辛苦的,做牲口买卖是既需要动脑子更需要卖力气。就算后来请了小工,可他俩又不是那种会抱着胳膊看着别人干活的人,因此该吃的苦一点儿也没少吃。 好在,因为请的都是自家的堂兄弟,又是答应了包吃包住的。 住倒是无所谓,一家子的兄弟住长条炕就成了,只要别冻着,大家对住的需求是很低很低的。 吃的话,不吃饱了哪有力气干活呢?大牛早就在不知不觉间被杨冬燕影响了很多,随着干活的人多了,他索性请了个附近的大婶子,帮着洗衣收拾做饭洗碗啥的。省事儿不说,吃得也好了,顿顿都是白米饭或白馒头,每顿都有一个rou菜,好吃还管饱。 也因此,等大牛他们回来后,看着非但没瘦还略胖了一些。 这时候窝头已经放假了,他在家时多半时候不是自己写功课就是教猪崽认字,还跟猪崽说,她已经长大了,不是以前的小猪崽了,是大猪崽了,再过两年就该上学了。 猪崽还处于她哥说啥她都信的阶段,尤其对比一下猪小妹,她更觉得这话没错。猪小妹再胖,那也是小小的一只,所以她确实是长大了,以后就要跟窝头一样每天早早的起床出门上学…… 呜呜呜想到就很委屈,她不想早起。 呜呜呜上学没午饭吃也没点心吃,她不想上学。 呜呜呜离家以后就一整天看到她奶她娘她妹,她不想离开家。 猪崽特别绝望,一面学习认字一面在内心里表演花式哭法,满脑子都是要是不去上学该有多好啊! “不可能!”窝头怼她。 “萝卜哥哥和土豆哥哥都没上学!” “他们家没钱上学!萝卜娘问了我好几次了,上学要多少钱,还说书本笔墨太贵了,我说我可以把书借给萝卜抄,她说还是算了吧,家里太穷了,还要给萝卜的大哥娶媳妇。” 小孩子多少都有攀比之心,尤其窝头把上学说得那么好,引得他那俩小伙伴心动不已。本来,魏大嫂家要是不分家的话,倒是能凑出钱来供萝卜和土豆至少一人上学,可惜啊! 猪崽不觉得可惜,她就是很羡慕。 好在,随着大牛二牛等人的归来,魏家大院再度热闹了起来,窝头不可能一直盯着猪崽,叫她跑了好几次后,又被杨冬燕说了几句,他就只管自己学习了。 ——总觉得自己不是个好哥哥,唉! 杨冬燕都不知道窝头这孩子是啥毛病,咋就非要逮着猪崽学习呢?猪崽多好养的一娃呢,是贪嘴了一些,但比起她娘,那要勤快太多了。 叫一声就能帮着剥花生、搓玉米,还会帮忙喂鸡捡蛋,就上回她还跟着萝卜和土豆一起挖虫子挖蚯蚓的,回来全喂给鸡吃,还蹲在鸡窝门口让鸡赶紧下蛋,多下几个,下大个头的蛋。 总得来说,只要是跟吃食相关的活儿,猪崽都相当得乐意去做,勤快的简直不像是小杨氏生的。 猪小妹就不行了,都说三岁看到老,杨冬燕觉得三个月也差不多能看清楚了。 这娃呀,其实是挺好养的,能吃能睡的,关键是懒。 还在娘胎里时懒得出来,出了娘胎以后除了第一声哭特别嘹亮外,之后都懒得哭。猪崽那会儿拉了尿了都会大声哭,可猪小妹才不,她就算拉了一堆,她也懒得哭一声提醒她娘换尿布。 甚至于,很多时候她都懒得动嘴喝奶…… 唯一的好处就是,这娃都不用特地放在摇篮里。入冬后烧了炕,直接把她往炕里一丢,她连动都懒得动,特省心,有时候家里都忘了还有这么个娃儿。 老魏家的人都觉得挺好,就是杨家那头…… 根据窝头的描述,当他在猪小妹出生后的第二天,跑去杨家告知这个消息后,杨家姥姥听完他的转述,就两眼一翻厥过去了。 哪怕后来缓过来了,也是每回想起来就掉眼泪。 等快满月时,小杨氏她娘特地拎了一篮子鸡蛋过来看望闺女,走到村口就听人说,老魏家不得了,天天杀一只鸡。为啥呢?还不是二牛媳妇要吃? 小杨氏很想反驳,她天天喝鸡汤,rou呢?rou就没瞧见过。 家里所有人都吃鸡rou,就是不给她吃,有多余的宁可端去给隔壁吃,反正就是没她的份儿。 她哪里知道,杨冬燕这是还人情啊,人家魏大嫂跑来帮了忙,又不能像给稳婆那样塞钱,那就只能拿吃的喝的还人情了。 小杨氏还想甩锅,她想说是猪崽吃的,可她不是在坐月子吗?跟谁说?上哪儿甩锅去? 这个锅呀,算是牢牢的长在她身上了。 就很苦。 仿佛吃了十斤生黄连那般苦不堪言。 然后还要挨骂。 小杨氏她娘亲自跑一趟就是为了数落她,把她从头到脚数落了一通,还再三叮嘱少吃点儿,瞧着都比年前出栏的老母猪都胖了。 结果这话叫猪崽听到了,勾起了她可怕的回忆。 母猪为啥会被杀掉吃rou?因为太胖了。她娘比母猪都胖了,就算上回没被吃掉,那下回呢? 于是,等亲娘离开后,小杨氏都没能松口气,她亲闺女接上了。 “娘你少吃点儿。” “你别吃了,你太胖了!” 小杨氏:……你咋有脸说我? 然而,小孩子也是有自己的逻辑的。哪怕猪崽也觉得自己胖墩墩的,可她小啊!就好比猪小妹也胖呢,可她就是再胖,那也是小小的一团rou。 “meimei是小小的一坨rou,我是稍微大一些的一坨rou,你是那么大、那么大、那么大的一坨rou。”猪崽试图让她娘理解,太胖了是会被吃掉的。 小杨氏当场宣告自闭。 一直到二牛回家,小杨氏都忘不了猪崽对她的伤害。 “管管你闺女啊!你不在家的这段日子,你知道她把我欺负得有多惨吗?” 二牛以为她说的是小的那个,毕竟经历过猪崽之后,他也明白小婴儿是很难带的,屎尿不知,又经常半夜里哭闹,对当娘的是一种很大的折磨。 当下,他走到炕前,假装要伸手打小闺女的屁股:“你干啥欺负你娘?” 猪小妹:……可怜无助又肥胖。 “不是她!是你大闺女!”小杨氏控诉道,“她见天的跑到我跟前说我太胖了别吃了,每顿开饭的时候,她就盯着我的筷子,我一挟rou她就打我的筷子,我一添饭她就抢我的碗……” 太心酸了,简直就是噩梦! “你看看,你仔细看看,我都瘦了!” 二牛认真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憨憨的道:“没看出来。” 小杨氏觉得吧,这日子没法过了。 整个年关里,小杨氏都很苦,因为猪崽还没到会看人眼色的年纪,偏过年吃食又多,但凡小杨氏挟了超过三筷子的rou,吃了超过两碗饭后,她就开始作幺,逼着她娘放下筷子离开饭桌。 ——不能吃太胖哦,会被杀掉的! 小杨氏新年最大的梦想就是,她闺女快快长大,长到能讲道理听得去话的年纪,她大概就能大口吃rou痛快添饭了。 过完年后,三辆牛车又拉着人离开了。 邻县那头的牲口买卖是越做越顺了,大概是因为大牛二牛本质上确实是个能吃苦耐劳的好小伙儿,再一个他俩还非常诚实守信,尽管杨冬燕认为那是他俩没脑子骗人。 但不管怎么说,买卖这种事儿本来就是开头最难的,一旦上了正轨后,哪怕扩张是不容易,但要守住还是挺简单的。 唯一尴尬的是,他俩不知道将来要把这摊子事儿交给谁。 窝头是不可能的,要是他俩想教窝头做牲口买卖,大概率杨冬燕会先把他俩当牲口卖了。 杨冬燕啊,在大牛二牛心目中,就是个偏心眼儿的老太太,明明小时候都说娘以后就靠你俩的,你俩就是娘的命啊!结果一转眼,儿子们走开点儿,孙子孙女才是心头rou。 可撇开窝头之外,还能找谁呢? 猪崽?猪小妹? 大牛拍了拍二牛的肩膀:“这趟回去就多在家里待一段时间,跟你媳妇再生一个。都说事不过三,第三个总归是男娃了,到时候咱们这一摊生意,给他!” 二牛摇头:“生男生女不都是笨蛋?还不如哥你和嫂子再生个聪明娃儿,反正家里已经有个窝头念书了,再生一个不念书就做买卖呗。” 诚然,多数人都知道读书人是最金贵的,但不代表真就会将所有的孩子都一股脑的往私塾里送。就算家里不差钱,那也是让孩子学会写字、算账,而非一门心思向着科举的。 偏因为邻县的生意太过于忙碌,二牛还能赶在每年秋收前回家一趟,但大牛几乎都是年前回去年后出门。时间太短了,直接导致窝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亲弟妹。 “以后再说吧,等回头咱们在这里置办下房舍,让娘他们搬过来。娘以前不也说了,想去城里住吗?” 哥俩满怀着雄心壮志,只等着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起码不能老是让娘上辈子的儿子来养。 甚至他俩都盘算好了,等在这里买了铺面、置办了宅子,哥俩就充满自豪的告诉亲娘,看,我俩不比你上辈子的儿子差吧? 到目前为止,这事儿还差不少,毕竟邻县的铺面本身就不便宜,做牲口买卖需要的地方还大,最好还是带个大后院的,价格实在是吓人。还有宅院也是,普通的四间屋带个天井的小房子,都比他们当初盖六大间青砖瓦房贵多了。 慢慢来,梦想肯定会实现的。 而在这之前,窝头先干出了大事儿来。 因为大牛二牛都不在家,窝头遇到事情都是习惯性的先找奶,哪怕外面人总说他奶是个软面团子,还说他娘凶巴巴的欺负他奶,但就他个人的感觉而言…… 他娘就像爱炸毛的母鸡一样,他奶就跟院子里的大黄狗似的,那就不是一个段数的。 母鸡就会叫得再厉害,都扑腾着翅膀上天了,只要大黄狗抬一抬眼皮轻轻一撇,母鸡瞬间蔫巴了。 不过,这个想法只是在他心里过了一圈,他完全没打算说出来。直觉告诉他,就算他娘仅仅是一只爱炸毛的母鸡,也一样能把他啄得满头包。 但遇到正事儿时,他依旧选择找他奶。 “奶,先生让我去县里考试。” 窝头通知这事儿时,已经是腊月初了,杨冬燕满脑子都是今年买啥年货,乍一听这话,她就稀罕上了:“咋的,你们先生也开始作幺了?每回过年前都要考试,这次还作出新花样了?上县里考试?谁给你们考?他还得去寻摸个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