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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小不怎么爱吃rou,一个月只吃一两回就刚刚合适,但天天吃她就不受不了,吃rou也只吃瘦的,若是有一点点肥rou沫,她吃了就会呕出来。且现在日子好了,家里几乎是顿顿有rou,就是她面前这碗粥也是rou糜多米少,偶尔能吃出一点肥rou的味儿来,所以吃着吃着阮呦眉头就皱得很紧。 怕伤娘的心,阮呦只好埋着头苦着一张小脸暗自埋头吃。 陈娘子看得好笑,见她吃了五六勺,便笑着用白粥给她打了一碗,劝说李氏,“行了,呦呦吃了这么些也差不多了,你啊,别逼着她吃,逼来逼去,到心不甘情不愿的,她吃饭也吃不香了,反倒吃得更少。” 阮呦忙接过碗,抿着唇小心翼翼地觑了李氏一眼,转过头对着陈娘子道谢,“谢谢义母。” “您啊就惯着她,看她这副身子瘦得怕人,我这心里啊就跳个不停,只怕这风刮大些,估摸着人就飘走了。”李氏又无奈又心疼,“这外面的人都喜欢吃我做的,我这一整日琢磨着做些什么新奇的样式给她们兄妹两个补补身子,结果个个都吃不进,看着就着急。” 阮雲也是,那身形很高,却也单薄得紧。他们读书人喜欢说这叫做翩翩风度,什么君子之风,但李氏只想能他能结实些,那些美不美的她才不在意。 “雲儿看着清瘦,但身子骨确是好的,长年累月也没生过病,你就安心吧。”陈娘子安慰道。 “这倒也是。” 阮呦见她们不紧不慢地吃饭,琢磨着这会儿在往常娘她们就已经在食肆了,但眼下娘她们还在说说笑笑的,便疑惑问出声,“娘,今日食肆不开张么?” “欸,不开,”李氏笑了笑,“你义母说见天忙也不是事,这日子啊,该享乐的时候就当享乐,得紧凑松和适中才是。” “是这个理。”陈娘子附和道。 阮呦抿着唇笑起来,“我也想娘和爹爹还有义母都歇息会,正好苏绣阁也开张,生意好着呢,咱们家里又不缺银子使。” “你义母说燕京城郊裕山下有片子花林,那原本是个度假山庄,正巧这些日子桃花梨花也开得好,咱们一家人一道去转转,偷个闲,呦呦觉得怎么样?”李氏同陈娘子对视一眼,这才转过来问。 阮呦自然是应了,难得一家人一同出游,她心底也高兴。 “去踏青的人多着,那些姑娘都打扮得跟花骨朵似的,呦呦也穿好看些,娘看了才高兴。”李氏道。 她话方说完,陈娘子也开口,拉着阮呦的手道,“义母前头不是给你做了件粉色的春裙?你穿上也好应景,只是天气还有些寒,记得拢上披风。” “欸,那我这就去换一身。”阮呦心底察觉出几分不对劲,只是看了看李氏和陈娘子,想到什么事,她心微微沉了一下,却还是弯了弯眸子,浅笑着应了。 酒七眉头不动声色地皱了一下,又舒缓下来,几口将饭扒得一干而净,跟着阮呦一道回屋子去。 — “唉……” 头顶忽然传来沉重的叹息。 这一声叹息让得几乎昏昏欲睡的阮呦清醒过来,心跳快了几分,她睁开眼,蓦然就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时恍了神。 “世人皆爱美,只可惜呦呦的天人之色只能蒙于麻衣蕴袍之下,不得见光。”陈娘子将一串银铃步摇簪上阮呦的发髻,微微叹息,“是义母无能。” 镜中人云鬓雪肌,双腮含春,眉眼带俏,杏眸颦颦生泪,眉若远山淡如烟,若一幅画,不似真人。 她嘴角抿了抿,方露出两只梨窝,淡了仙气,多了些俗世烟火,却让人心生欢喜。 阮呦转过头,对上陈娘子遗憾的神色,她轻轻拉过陈娘子的手,将脸轻轻依偎在她臂上,撒着娇,“义母如何这般说?” “呦呦其实是不喜这副容貌的,”她声音低低的,闷闷地,只让人心柔下来,觉得有几分委屈。 “怎地不喜?”陈娘子微讷。 这天底下不知多少女子求驻颜之术。 “美丑如何,呦呦从不在意。” 她虽爱美喜欢打扮,但这都是女儿家的天性,这跟她长得丑美无关。 “呦呦不喜这副皮囊,一则危险 ,”阮呦抿了抿唇,心底内疚不堪,“娘和义母还有爹爹受的牢狱之灾都因呦呦而起,若呦呦只是个寻常颜色的女子,那些人也不至于盯上阮家。” 她也不至于几次三番被程方南窥视。 “二则不自在,无论我做什么都得戴着毡帽,小心提防着有坏心思的人,自大了以后,呦呦便再没肆无忌惮在街道上走过。” “三则孤单,呦呦自小没什么玩伴,小翠jiejie也说,呦呦声音容貌皆同那说书人口中的狐狸精一模一样,说我不是正经女子,可我又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偏生因了这张脸,被旁人厌弃……” “四则真假蒙蔽,”阮呦抿着唇,低垂着眸神色微苦,“义母,您说女子爱美,到底是为了取悦旁人,可容颜易老,到最后不过是一张枯皮,那喜欢你的,究竟是喜欢的那一张皮还是人,真真假假都被虚表蒙蔽,根本就看不清了。” 陈娘子听得心绞痛,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心疼得不行。 “呦呦说得对,都对,”她叹了口气,“呦呦是个聪慧的……既如此便卸了这一身妆扮吧。”